第四章    所謂意想不到

　　似乎我聽別人說過，總有一天他要把彩虹握在手中。

　　孩童時期看過的童話都是用“橋”來形容彩虹的形態，但在上了初中之后物理這一門卻很細致全面地解釋了彩虹究竟是如何形成的。當然，那時候認為如果被允許自己肯定可以沿著彩虹橋到天上玩兒的我們，始終沒有找到所謂彩虹橋的扶手或是階梯。

　　說出這句話的人至今我也還聯系著，在他說出這句話的很多年后的一天，貪圖涼快的兩個人窩在甜品屋最涼爽的角落里有一句沒一句地對話著。那時我便突然笑著問他：“你還記著你說過的那句話不？”

　　“就是把彩虹握在手中的那個？”之前我也跟他提過，但他都是笑嘻嘻地嘟囔幾句便糊弄過去了，這次他好像好認真的樣子，“其實把彩虹握在手中不很容易嘛。就是在這種陽光燦爛——呃，不對，就是在這種陽光毒辣的天氣里，拿個花灑迎著陽光去澆花兒，彩虹不就完全握在你手中了？”

　　我沒有答話，只是默默地在心里想了一句，這不還只是把彩虹跟自己的距離拉近了而已嘛……

　　他倒是不急著讓我把話接下去，揉了揉他那頭本來就有顯得有點亂糟糟的天然卷發，接著把手撐在桌上，手掌抵著下巴，繼續說：“其實我想過了，那個時候我說的彩虹，已經不是彩虹那么簡單了?！?/p>

　　這家伙圍繞著這個話題嘮嘮叨叨地跟我扯了有十幾分鐘，這點我倒一點都不驚訝，因為他個性如此。讓我有點意想不到的，倒是他在另一個角度說明了他說出這句話的原因。歸結起來，不過區區一句：因為當時相信了，所以它存在了。

　　有時候很多事情都是憑著信念去做，接著可能會磕磕碰碰的，遇到不少阻撓，但就算這樣也還是沒有放棄的人，也許在最后一刻就糊里糊涂地成功了——也不能說是糊里糊涂，只能是說，在成功之后，也許這個人的感覺便是“原來這件事也并不是我想象中那樣，并不是那么不可能完成的呢?！?/p>

　　但這樣的成功往往伴隨著“意想不到”。

　　事情的發生肯定是有原因的，所以說很多時候所謂“意想不到”不過是因為旁人不了解真實情況因此會產生這種感覺。

　　“你們居然分了？！！原本恨不得黏在一起的兩個人居然分開了？??！”

　　——很明顯，這又是一個不明情況的人。難得有節體育課，跑完步我們便解散去自由活動了。我跟許懿薰正邊慢跑邊聊天，她這一大嗓門兒一喊似乎全校師生的目光都轉移到我身上了——事實證明，跑道邊兒上歇息的人的目光也確實放在了我的身上了。

　　“怎么感覺好像我跟人談戀愛然后被劈腿了？有那么夸張嗎？”大冬天的，跑步是暖和不起來的，只能讓本來僵硬的身子越來越難受，又往前跑了兩步我便開始走了起來，“再說我像是被人甩的那種人嗎？落魄的人絕對不是我?！?/p>

　　“是是，女王大人你絕對不會讓你自己有一瞬間被人俯視的，能俯視別人的人只有女王大人您?！痹S懿薰話里帶著滿滿的諷刺，我也安然接受了——事實如此，我的的確確是那種絕對不會讓自己吃虧的人，雖不至于像一身華服高貴冷艷習慣俯視他人的女王一樣，但心里面的自私勁兒估計是很多人都想不到的。

　　“其實你居然會跟葉琳玩完兒了，這點我是從來都沒想過的。簡直就是意想不到?！鄙线^體育課，跟許懿薰慢吞吞地走在有些擁擠的樓道里，她在我身邊不斷地嘀咕著，那表情簡直像是遇到外星人似的，一副“無論如何也覺得真的好不可思議”的表情。我跟葉琳的關系她多多少少也還是知道的，最起碼她在跟我聊天時，突然走過來的葉琳只在我耳邊說了句話，我便立馬隨口說了句“等下繼續聊”，連她的回應都沒等，就轉身匆匆走了。

　　當然，我敢保證對于此她是不會介意的。我跟她不過是普通的同桌，也不像我跟葉琳那樣迅速深交起來。對方之于彼此，不過是純粹的普通朋友，能聊天能說笑，但有些事會絕口不提，有些事只會淺淺說一句，自有自的感嘆，不會深究。至于哪天我們會斷了聯系，哪天我們會重新錯過，哪天我們會變成陌生人，都不得而知，也不需要知道。

　　這類人，自然是無法理解我跟葉琳為什么會徹底決裂。這跟在她們眼中我跟葉琳的關系的存在同樣是如此不可思議一樣。

　　按道理來說，我的性格是忽冷忽熱的，跟別人玩得開心的時候會很沒形象地大笑，但轉身我就一副誰也不愛搭理的樣子了。有時候一場本來是印象深刻的聚會，只要我沒有興趣或者心情不好，便無論如何也參加不進去。因為這些，我也許會在別人眼中時時會被套上“裝什么清高”、“爛脾氣”諸如此類的標簽（事實上我也稍稍聽聞過這類說法），也因此跟我要好的人把彼此視作生命的一部分，而憎恨我的人巴不得我下一秒就慘死在他人眼前。

　　然而葉琳就跟我完全相反。也許是成長環境不同，她明白如何輕易討好人，就算在背后幾欲往這人心臟戳上幾刀，也會在人前保持良好狀態，以便給人留下良好印象。這樣一看，我們兩個人的相遇已經算是不可思議了，往后居然還能相互依靠，關系還能進一步發展，簡直像青春小說里寫的那般突然而美妙。

　　既然能夠深交了肯定不會沒有吵架的時候。我不習慣指著人家的鼻子罵人，既沒有那么好的口才也懶得撕扯自己本來就脆弱的聲帶，通過鍵盤敲下一大篇啰啰嗦嗦的文字才是我的性格；然而她不管是當面對罵還是用文字表述，字里行間依舊能帶著她特有的性格，不做作的時候絕不做作，心中的人如果負了她，她也絕對不會輕易罷休。

　　所以換個角度來看，無論交往多深，我還是有所保留的，她則是將自己所有的面都揭露出來，無論是丑惡的還是賞心悅目的。

　　說實話，我也未曾想過會和這個偶遇的女生會有如此深的交往，畢竟往前的十幾年我跟一個人說過的最私密的事也不過是戀愛之類的，至于心里有什么想法，就一直不會跟人提起。但是跟她，我可以輕易說出口，無論表達的感情是厭惡還是喜愛，她都能接受。

　　這也是我曾經意想不到的。

　　我跟她鬧過吵過，也能在風浪之后平平靜靜坐在某家小店店內深處，或是一杯咖啡或是一份甜點，就這么輕輕松松度過一個似乎有點陰暗、實則依舊能讓人歡喜的午后。

　　所謂友情，可能就是這樣。

　　兩個人的相處，如果比喻成一杯水，那么如果這杯水是靜止的，看上去固然好，但也只是清水，沒有甘甜之味，也沒有咸澀之味，這杯水便只能說是可有可無了，除了能夠解一時之渴，便再也不會給別人任何深刻印象；然而如果往杯子里加些什么，無論是糖還是鹽，甚至是可以暈染開的墨水，都可以。如果這樣，也許它的作用便不止解渴了，期間它留給人的印象，也許是再也無法磨滅掉的。

　　我跟葉琳的相處，便是這樣，盡管我最后選擇跟她分開，但腦子里對她的印象，就算是用利刃割鋸，我想也還是沒有辦法割舍的。

　　或者說，你讓我忘記葉琳的存在我會痛如切膚，但如果只是讓我們兩個人從此各走各路，倒也只是有些許落寞。

　　畢竟之前我也寫了，在說出那些刺耳的話之后，彼此的反應都是冷靜得不可思議。這點，不是我一直以來都意想不到的嗎？

　　除了我們之間的關系是旁人覺得無法理解的，我想還有一點，如果說出口了，相識的人幾乎都會嚇一跳。畢竟在大多數人眼中，我不會去奢求那種根本得不到的東西。

　　沒錯，我也想要有一個幾十年都不離不棄的陪伴。

　　這種陪伴說難也不難，只要你在的時候我也在，就這么簡單。但如今太多人糾結自己在別人心中究竟是什么位置，導致有時候過分看清自己或者過分看重自己，由此引發的一系列讓人不快的事，這種情況并不少見。但那種可以做到幾十年如一日地陪伴自己的人，絕對不會在這個問題上絞盡腦汁、浪費時間。

　　不需要問，也不需要猜測。如果我們確定了一點，那么我們在某個人心中的位置便輕易能確定了——這人在你心中是什么位置，這人心中的你便是什么位置。

　　這樣說可能有點讓人不爽。畢竟暗戀未果的人也實在太多了（也許我也是其中一員）。但誰敢保證你暗戀的人不暗戀你？其實說白了，這句話，就是讓你去做一些意想不到的事兒。

　　于是我為了這句話，我跟葉琳深交了，我跟葉琳似乎不可以分開，然后最終，我跟葉琳，曾經以為會是對方一輩子的陪伴的人，卻還是分開了。

　　對嘛，所謂的“意想不到”，不過是抵不過現實的阻撓而產生的情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