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歷了三天忙碌之后,老人口中所謂的特殊的床終于制造出來了。望著那張床,我卻并不能感覺到他的特殊之處,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張木床而已,根本談不上豪華可言,頂多也就只能算是一張普通人家睡的木床,與之前在家具小鎮看到的那些床相比,實在過于簡單樸素,這在國王眼中或許根本算不上能叫做床。看著這張床,我想起了兒時的那種簡單的大木床,無論夏天還是冬天都用帳子把自己裹在里面的那種床。不,簡直就和那種床毫無二致。
“國王能看得上這樣的床么?”我疑惑的望著老人
“不是看不看得上的問題,而是他必須需要這張床!”老人信心十足的說
“可是如若他都看不上,他又怎么會睡這張床呢?”
“你見過病入膏肓的病人還會挑剔藥的人嗎?”
我搖搖頭。
“好了,快點把床裝好,我們好準備進城。”老人似乎不再想和我嘮叨這些細節性的問題了。
翌日,老人和我早早將床裝載在我們那輛木車,順著小屋旁邊的那條山路,我們出發了。
城門處,果然貼著懸賞公告,如若睡能醫治好國王的失眠癥,將得到國王的女兒以及一半的財富。老人看到“皇榜”,很從容解掉了。于是,士兵們將我們帶到了國王的宮殿。
宮殿里,國王一副憔悴的樣子。然而看到國王的樣子的時候,我著實嚇了一跳,因為國王的樣貌幾乎和我一模一樣。衣著華麗的國王看到我們非常高興,然而這依舊掩飾不了他臉上的疲倦以及那種病怏怏的神情。
“聽說你們制造那種能使人安睡的床?”
“是的”老人上前說道,“不過是這位年輕人制造的。”
“你?”國王轉過頭來看著我
我點點頭,盡管內心沒有底氣。
接著,國王仔細地看著我們帶來的床。
“這張床真能讓人睡得著!”,國王看著然后疑惑的問道。
“能!”
“那我需要怎么做?”國王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揉了揉那雙憔悴的雙眼,無奈的看著我們,“習慣了,瞌睡得不行,但是一睡覺的時候就怎么也睡不著了,腦袋里面仿佛有個什么東西在不斷的攪拌著我的腦髓,頭痛欲裂的,難受啊!”
“只需要躺在床上,然后什么都不用想,閉上眼睛就行!”
“這么簡單?”國王依舊是不相信的眼神。
老人跟我再次堅定的點點頭。
因為驗證床的功效需要時間,國王為老人和我安排豪華的宴會后,宴會上國王很快便獨自離開。果然不出所料,第二日國王一大早地找到了我們,他興奮得像個小孩。他的失眠癥完全消失了,他說他現在只要一躺下就能睡著,真不明白為何那張如此簡單的床卻能治好他的失眠癥。整個鬧之城,多少能工巧匠,他們花費了多少心思,卻毫無見效。
國王為了慶祝他的失眠癥治愈,宣布整鬧之城狂歡一個月。一個月里,大家都載歌載舞,喧鬧狂歡,節目總是一個超過一個精彩,而喧鬧總是一層高過另一層,在喧鬧中忘我,在喧鬧中尋求更加刺激的喧鬧,這樣的心永遠都是滿足不了的,就好比是暗谷中的無底洞,如此循循環環,一層層的加深,永遠沒有止盡,仿佛沒有終點。我和老人每天被皇宮里的人簇擁著,雖然天天歌舞升平,天天熱鬧非常,可是很快我就發現我的心里似乎又少了點什么。
不是,我突然想到,是有盡頭的,盡頭就是靜。其實,我們尋求喧鬧的本源就是發自內心的那份孤靜,只是人們在尋求那份脫離孤寂中越走越遠,以至于忘記我尋求喧鬧的出發點的本源了。當我們累了,乏了,如若能再次靜下心來思索我們內心本質的孤獨,我們才會發現我們所需要的其實是那份靜謐之感,因為生命的本質上是孤獨的。那樣我們由于對生命思索所產生的迷霧與黑暗,便在喧鬧中戛然而止,回歸到生命的本源,回歸到母親的孕育我們的子宮,回歸到那種天然的心靜。
狂歡并沒有結束,我和老人終于還是去找到了國王。
“你是如何做到的?”國王沒有等我們問他問題便對我們問道,“之前不斷有人給我送來各式各樣的床,它們不僅華麗,而且設計巧妙,無論是從顏色搭配,還是材質,他們都是選擇最好的,他們甚至還加入了一些催眠的元素,可是每次一旦我躺在床上的時候,我的思維就開始紊亂,一閉上眼睛仿佛就有黑暗不斷從我的眼球鉆入,進入我的腦袋里,根本就不用說入睡了。可是,昨晚躺在你的那張普普通通的木床上,硬硬的木板,普通的松木,簡單的手工,甚至可以說是粗糙,我卻一躺下就睡著了,那張黑暗也如潮涌般的鉆入我的腦袋中。”
“還記得昨日的宴會?”老人微微的笑著
“宴會?”
“是的!”
“面對滿桌的山珍海味,你為何這么早的離開?”
“山珍海味吃多了也會膩!”
“床也是一樣。慣了雍容華貴的大床,所以簡單的木床反而更能使你安然入睡。”
“不理解!”國王茫然的搖搖頭
“怎么說呢?那些華麗的床,其中夾雜著太多的東西,心計,名利,爭奪,甚至是廝殺,伴隨這些東西,它必然使會激起你內心的不安的意識;而我們的床,卻簡單明了,里面空空如也,所以當你躺在床上就能安然入睡了。而能夠制造出這種床的原材料也非常難找,它需要的也是那種內心修為非常高,心態平靜的松木。”
“樹木也有內心?”
“世界任何東西都它們的內心?”
“它們怎么會有內心?”
“那你又知道它們沒有內心?”
“唔…”國王不再爭辯,直直的眼神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所以你需要那種安靜的床!”
“就是那張床?
“沒錯,但是那種松木很難找,而找到這顆松木的是他,所以說真正制造出這張床的應該是他!”說著老人指著我。
“唔…,好的,一個月狂歡已過,我將履行我的諾言,說說你的愿望吧!”
“我想去城北的時空墻。”
“夢之谷的盡頭?”
“是的”
“你想離開夢之谷?”
我沉默的點點頭
“可那堵墻也并非一定是通往時空之外的那個真實的世界,因為從來沒有人能夠回來給答案。”
“我的人生就是跟未知的不斷賭博。”
“不喜歡這里?”
“如你所說,我不喜歡那種沒有靈魂的繁華。”
“繁華的寂寞”國王搖搖頭,“好吧,如你所愿!”
站在城北的城墻上,城墻外是一片荒漠,只有零零碎碎的小雪撲在上面,陰暗的天空。不遠處是一片藍色微光,仿佛一片巨大的藍色海洋,從水平的地平線上豎立起來,左右上下延伸至無盡的虛空,完全橫隔開了那段空間。遠遠的望著,豎立著的海洋面上不斷的有波浪狀的粘稠東西在流淌著,由左至右的緩緩的流動著。城墻上,有一座橋通向那片藍色汪洋里面。
“前面就是時空墻,這里就是這個世界所謂的盡頭。只是從來沒有認證,這道墻從城堡出現的時候就出現在這里。”
“那面墻上流動著的是什么東西,如同水一般的流動,卻又不會墜落。”
“墻上的是一種叫時空流的東西”
“時間流?”
“對,所以叫它時空墻。時空流永遠只朝一個方向流動,并且無論如何你也無法阻斷它的流逝。當然,它也只是先人們流傳下來的傳說,卻永遠沒有任何人能驗證它。”
“因為從未有人回來過?”
他默認的點點頭。
“你真的決定了要進入那道墻里?”國王再一次問道,“那里可不一定是世界的盡頭,或許可能是另外一個恐怖未知的世界,亦或者說是一個死亡的世界也未為可知,也許并非是你所想的那個真實的世界。你可知道,在這里,囚徒寧愿選擇極刑也不愿選擇被放逐到時空墻里。”
“是的”我再次點了頭,已經沒有什么值得再去多考慮的了,我已沒有回頭路。
“好吧!”國王命令他的侍衛打開了橋上的那道門。
我毅然的穿過那道門,朝著那道藍色的墻壁走去。橋本身并不長,朝著時空墻方向,并未走多遠,已經感覺藍色的熒光不斷的增強,刺激我的雙眼。進入墻里,才發現那種流動的物質并非實體,更確切的說仿佛只是一種流動著的光影。繼續往前走,光線愈來愈強烈,我已無法睜開眼睛,可是卻依舊能夠感受不斷增加的刺痛感,我不禁想到了那條小路上奔跑的時候不斷朝我的腦袋里擠壓的黑暗,可是這種藍光的刺激較之之前的黑暗似乎來得更快,更猛烈,就仿佛湖中的水那般潮涌地擠壓進我的大腦里,很快便失去了知覺…
模糊的意識中,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只藍色的巨鳥。它如同一葉孤舟在海洋中漂流了許久幾近絕望的時候發現了一座孤島而看到的那種希望。我幾乎沒有任何思考,下意識地追隨著那只藍色鳥。我又開始奔跑著,這跟在黑暗的小路上奔跑不一樣,那是一種沒有希望,一種絕望死寂的奔跑,而此刻,我心中雖然依舊沒有清晰的目標,依然有著太多的不確定,可是心中卻前所未有的平靜,那仿佛是一種一切從未開始過的平靜,就如同母親子宮里的嬰兒。這時,天空又傳來了那種模糊不清的聲音,在那個所謂的真實世界里,我紊亂意識中天空中總是會時不時的傳來的那個模糊不清的聲音,那個仿佛一只想把我從那個模糊不清的真實世界里帶入另外一個更加真實的世界里。我一直想尋找它的源頭,可是它卻無法撲捉。然而,這次那個聲音卻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那是母親的聲音,我仿佛聽到了母親在不斷地呼喚著我。我是否真的要回到那個真實的世界中了,是那個清晰明了的世界中,而并非那個模糊不清的世界中,因為我已經制造出來了那張床。我不斷思索著,藍色鳥依舊在我的前方,我抬頭望去,四周充斥著粘稠感卻又無法實體感觸到的時間流,整個空間仿佛在母親的子宮里一般,我似乎又回到了出生之前那個最初始的狀態,一切又回歸到了原始的起點。突然間,我仿佛想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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