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黃角婭鎮

　　西晉司馬氏統一天下后，本地土民本該有安樂的日子可過，可惜“八王之亂”、“永嘉之禍”接踵而來，匈奴、鮮卑、羌、氐、鞨五大胡族群起反晉，這兩起巨大風暴，摧殘得中土體無完膚。

　　因少數民族內遷，晉室被迫南渡，成為南北對峙之局。

　　近三百年的時間里，中國北方一直由后趙、前秦等控制，公元317年，晉宗室瑯琊王司馬睿在南渡過江的中原氏族與江南氏族的擁護下，在建康（今江蘇省南京市）稱帝，史稱東晉。

　　公元346年，東晉安西將軍桓溫伐蜀，次年3月克成都，控制漢水上游和四川盆地的成漢政權滅亡。

　　與此同時，原本在湖廣地區的魔門，也把勢力進一步擴展到四川蜀山地區。

　　公元383年，北方的統一政權前秦向南方東晉發起侵略吞并的決定性戰役——淝水之戰。前秦的軍隊緊逼淝水而布陣。謝玄派使者說服陽平公苻融，使其揮舞戰旗，指揮兵眾后退，讓晉朝的軍隊得以渡河，以決勝負。前秦的軍隊一退就不可收拾，謝玄引兵渡水擊之，僅以八萬軍力大勝八十馀萬前秦軍，成為歷史上著名的以少勝多的戰役。

　　前秦衰亡后，北方各族紛紛脫離了其統治先后建立了十余個小國。

　　東晉時代，內部四分五裂。公元420年，東晉被劉裕所建立的宋（南北朝的南朝宋）所取代。

　　那時候，曾振濤才十來歲模樣，正在蜀山腳下一個叫黃角婭的村鎮無憂地成長。

　　每天清晨，日出，便去田間勞作，環繞村落的是麥田，青麥苗有尺把高。

　　遠處的慢坡地種著甘蔗，間雜了白菜、蘿卜、豌豆苗等菜地，附近山巒都泛著或深或淺的碧綠。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正值小麥薅頭遍草，田壟間的村人三三兩兩，緊張忙碌，

　　一天時間一晃而過，天色說晚便晚，

　　到黃昏時，瑪瑙般的夕陽漸漸收攏了余暉，由橘黃色暗成紫紅色。

　　山坳里有霧氣升起，濃濃淡淡，不知不覺朝村子涌來，與裊裊炊煙揉和，單調的鄉村披上了夢幻般的輕紗。

　　結束勞作歸家，曾振濤從田埂經過，停下來逗逗鴨子，鴨子似乎充滿興趣，仰頭聽一聽，“唔唔”敷衍幾聲。

　　有只黑牛橫在田埂道上了，曾振濤偷偷跑到它身后，照它屁股上飛起一腳，想把它趕進田里。?！斑琛钡亟辛艘宦?，身子紋絲不動，振濤不甘心地又跳起給了它一腳，它尾巴一甩，扭身瞪著振濤。振濤忽然明白事情有點不妙，找錯對象了。應該欺軟不欺硬，這頭牛是塊石頭。

　　就在黑牛噴著熱氣、刨蹄子的剎那，振濤一個回身，撒腿開始奔跑。

　　那一刻，振濤終于明白“牛脾氣”是啥意思了。

　　曾振濤跑了一陣，累了，停下來，遠望前方，但見山勢突緩，出現大小不一的乳狀丘包，天生的松林散布其間，在這險峻的群山中別顯秀氣，如人群中還有一位溫情靚麗的姑娘。還有那附近寺廟渾厚的鐘聲，給“姑娘”抹上了一層別樣的莊重感。

　　一陣晴日過路雨，細細灑灑，給田間的作物平添了一陣喜悅。

　　不遠處，

　　放牛娃的歌聲傳來，似乎有意挑撥曾振濤的情緒：

　　“姐的那個兜兜耶，是一座閻王殿，哥的那個棒槌耶，頂呀么頂上天，姐是岷江河的水耶，哥是河邊青蜀山。姐姐洗呀么在洗澡耶，哥哥看呀么看瞎了眼！”

　　不一會，雨停了，一道彩虹現出，懷抱整個蜀山，似少婦甜甜地摟抱著嬰兒，岷江河那邊有不少人近距離幸運目睹，干活的頓住手中活計，情不自禁歡呼起來。

　　好一派田園景象！

　　黃角婭坐落在蜀山山脈一個月牙形的山坳里，大約是風水比較好，附近常常出美女。

　　一個個行走在田壟間，纖腰款款，搖曳多姿，雖然總是穿打補丁的舊衣衫，卻遮掩不住天生麗質，臉模子像六月間的水蜜桃，柳眉杏目，顧盼生輝。尤其當她們卷起衣袖褲腳下田勞動時，裸露出一截嫩生生的胳膊和小腿，恍若剛從水里起出的蓮藕，叫人看了不愛都難。

　　……凡此種種，令曾振濤暗藏著許多心思，如陳雜的五味瓶常常要被打翻。曾振濤心里酸溜溜，自嘲一番好漢無好妻，那情景對還未討婆娘的年輕曾振濤而言，簡直就不是傾慕不已的問題了。

　　黃角婭鎮的人愛唱戲，外鄉人說：“那里的人是癢喉嚨。”

　　啥人都愛哼唱川戲。包包里有幾個錢的，會唱；窮得傷心的，也會唱；長得蘇氣的，會唱。頭上是拉花的，也會唱。好像這一方，不會唱幾句川戲，就是傻兒，大家就會拿他當啞巴。

　　于是乎，鎮里常常有好戲上演，隨處一個戲班子都能拿出幾十出折子戲和大戲的單子，其中，像《白蛇傳》，《梁?！愤@樣的經典亮臺戲，生旦凈末丑都畫面感十足，更是贏得滿堂喝彩。

　　有此風水和傳統，父母自然希望曾振濤能去戲班唱戲，可惜曾振濤對此不感冒，他從小便對武功和江湖游俠感興趣，還算有幾下三腳貓功夫。

　　曾振濤的母親是農民，父親叫曾巴師，是做賣木雕生意的。

　　黃角婭鎮上最發達的，不是賣酒、開醬園鋪、開棺材鋪的，而是賣木雕太子菩薩的曾巴師。曾巴師原來是雕桃符賣的，桃符是家家過新年時都要掛的、避邪的東西，誰敢不掛桃符？謹防四鄉野鬼，抬腿就進屋，所以曾巴師的生意還做得走。

　　后來戲班子的名角兒令采枝閑來走到曾巴師的桃符店，用細聲細氣的旦角嗓，俏皮地問：“賣不賣太子菩薩？”曾巴師問啥是太子菩薩，令采枝說，喲喂！就是皇太子呀，唱戲的都把他當梨園祖師爺，皇太子也就成了太子菩薩。戲班子多如牛毛，都要供一個太子菩薩。那時候垮班子是家常便飯，新搭的班子，又要買太子菩薩了。

　　令采枝后來名氣大了，別的班也就覺得黃角婭鎮的太子菩薩非同一般。曾巴師是做桃符起家的，用桃木做太子菩薩，更是經久耐用。慢慢的，曾巴師的太子菩薩，成了川西壩上五縣、下五縣供應太子菩薩的名店。班子都以黃角婭鎮買的為榮。最后，連遍布城鄉、唱耍耍戲的圍鼓班子，也有來買太子菩薩的。

　　曾巴師一天天闊了，店面也增大了，令采枝也常來玩，交談中，她常常夸獎她的妹妹，長得美如天仙，曾巴師好奇地問：“你妹叫啥？”

　　“她叫令采睛”令采枝得意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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