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神醫白水 四

　　紅衣帳中放了三個火爐，將整個帳子烘的熱騰騰的，白水在一旁磨著藥，藥汁濃稠，黑黝黝的，散發著嗆人的味道。

　　躺在榻上的紅衣似乎不是很踏實，濃密的睫毛如同一只將要起舞的蝶。

　　白水一邊磨著藥，一邊搖頭說道：“這好好的女兒家，怎么被這一劍穿了身，怪可憐的，還天天扮著男裝。”

　　紅衣此時還沒有多少意識，只是覺得胸口涼涼的，而且有針扎一般的刺痛，藥汁滲入體內，引起了灼熱感，紅衣睜了幾下眼睛，沒有睜開了，手緩緩的撫上胸口，卻發現是粘濕濕的草藥和沒有衣服遮攔的肌膚，一霎時蒼白了臉，瞳目中滿滿的驚慌。

　　而這時，紅衣看見有一個年近花甲的老人正在磨藥，嘴里是他聽得清的呢喃碎語。

　　“一個小丫頭，怎么就來了這戰場呢？”

　　紅衣翻身而起，從靴子中抽出匕首，眼神中透著戾氣，將蒼白的面容印的艷麗的起來。

　　既然知道了，就要死。

　　紅衣敏捷的跨出步子，想要從老人的背部刺入，已找好了準確的位置，只是心口傳來撕心裂肺的痛，紅衣的右手瞬間麻木，匕首摔在了地上，明亮亮的晃著眼。

　　紅衣痛的紅了眼，右手撫著心口，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左手低低的垂著，緊握成拳，是痛極了，只是倔強，站著不肯倒下，束起的發早已散亂的披在肩上，墨色的青絲長至腰間，光亮順滑，墨色發下的紅色衣衫，耀人眼目。

　　殊麗之色，一眼難忘。

　　老人仍舊背對著夏紅衣，只是開口說道：“小丫頭，一醒來就要殺了救自己命的人，是要遭業報的。”低沉蒼老的聲音，透著空谷中的深邃。

　　紅衣睜大了眼睛，看著是在自己帳中，“還有人知道嗎？”

　　老人笑了兩聲，“怎么？老頭我你還沒殺死，就要去找下一個了？”說完，將藥倒入碗中，細細的全是渣滓，卻是最好的傷藥。

　　“你是誰？”紅衣的聲音中透著陰狠，疑惑，和不安。

　　白水并沒有答話，只是將藥在手中擠出了些許的汁，說道：“老頭我要給你上藥，丫頭你要不要躺床上。”

　　紅衣痛的抿了抿唇，灼熱的疼痛讓夏紅衣的唇裂了開來，夏紅衣看了白水一眼，一聲不吭的躺在了榻上。

　　“你這丫頭倒是比我想的豁達，我以為你會像女孩子一樣羞羞答答呢。”白水呵呵的笑了兩聲，越發覺得眼前這女孩有趣得緊。

　　“我這樣自小十八年，是男是女自己只怕都搞不清了，再者……現在你是醫者，我是病患，只要你能醫我……又，又為何要拘此小節，如此豈不嬌柔做作。”紅衣閉著眼睛，聲音沙啞的吐出一句話。

　　“哈哈，哪家生出的小姑娘，氣度心境怕是男人都未必比得上！”

　　紅衣不答，耳邊是厚重的喘息。

　　“你這傷不是一兩日了，好像撕裂過幾次。”

　　“第一次養傷的時候裂開過后……來快馬加鞭趕過來又裂開了。”

　　白水搖搖頭，說道：“是個丫頭就要好好的愛惜自己，你的身子寒，養傷日子長，外加邊疆氣候更是嚴寒，現在寒氣已經進了體，怕是以后都不得好了。”

　　紅衣撇過頭，眉頭糾結在一起，不說什么。

　　這傷上藥是極痛的，就像把皮肉撕開在撒上鹽巴一樣，然后從前胸到后背的裂開來，這丫頭竟然不吭聲，白水搖搖頭，暗嘆一聲。

　　“看你性子倒是要強，但以后還是注意點，老頭我大傷見多了，也不會沒事嚇唬你，危言聳聽的事老頭我從來不做的。”

　　“怎么不問我還有誰知道了？你這丫頭倒是奇怪。”白水想讓紅衣分散點注意力，免得太疼。

　　紅衣睜開眼睛，似有如無的瞥了一眼，“后來想想，你若真要告訴別人，我怕就不在自己的帳中了，哪還輪的到你治傷？早就處以極刑了。”

　　軍中明令禁止，女子不得入內，否則不顧緣由，一律處斬，有關系者連坐。

　　“丫頭看來恢復了腦子，精明了。”白水樂呵呵的笑了起來，紅衣的傷已經處理好，于是便將手洗干凈。

　　“別丫頭丫頭的叫，順口了怎么辦，萬一被人聽了去，您老也脫不了干系。”傷口處理好，不在痛的撕心，紅衣的氣息也平穩了許多。

　　“你放心，老頭我在軍中還是有點威信的，我說的話，你們明將軍也敬上三分，只要我幫你療傷，周圍就不會有閑雜人等，至于叫你丫頭，總不會糊涂的當著別人面叫的。”

　　聽完這話，夏紅衣狠狠地橫了一眼白水，表達自己的不滿。

　　白水看到又哈哈的大笑起來：“你這丫頭的脾氣真是大，和你的臉比起來不討喜太多了。”

　　“老先生的名諱是？”雖是有些不滿，但到底是醫了自己，總要道謝。

　　“丫頭還是有禮教的嘛，老頭也沒什么名諱不名諱的，就叫白水，你愛叫什么叫什么。”說完白水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老頭我在這兒耗太久了，那邊還有許多傷員等著我，明天再幫你換藥。”

　　白水背上藥箱，蹲下身子拾起匕首，放到紅衣身邊，“丫頭有兩下子，身手挺厲害的。”

　　“記著，服藥期間不要使用內力，不然就會想你剛剛那樣，痛的你死去活來，我老頭沒什么看不下去的，只是怕你這女孩子家家的受不了。”

　　“老頭我先走了。”

　　紅衣緩了緩氣，說道：“多謝老先生。”

　　白水點點頭，走出帳中，遠遠地，夏紅衣還聽到白水說，“也不知道明旌這小子怎么了，那么急的叫我過來，老頭我好久沒醫過這么輕的傷了，一向都是斷胳膊斷腿的……”

　　斷胳膊斷腿？這是輕傷？紅衣突然覺得這老頭很有趣，笑了一聲。

　　但是聽到是明旌幫他叫的軍醫，微微的怔了怔。

　　是明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