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為尹星子鋪路

　　烏龍中學高一級的楊徽同學放學回到家后，在飯桌上開心地說她升官了。父親問是不是當校長了，楊徽說：

　　“那是遲早的事，到時候也許我還看不上那破校長，目前，班主任文若老師說為了發掘我的領導潛能，先從文藝委員升上來當個班長再說。”

　　父親告誡道：

　　“當官不是榮耀，而是責任和風險。”

　　楊徽趕緊打斷說：

　　“別說了，老爸，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了，你培養出來的女兒，境界會那么低下嗎？我決不會洋洋得意，更不會借機報復別人。不過，凡事也要看到另一面，我當了班長，檔案上就多了一段好記錄，也有機會去爭取更多更大的榮譽，這對我以后的工作不是更有利嗎？”

　　母親點頭說這倒也是。楊徽轉而嘆起氣來：

　　“可是，我們班主任卻越來越沒精神，照這樣下去，我真擔心沒人能支持我連任，更擔心沒人再給我開學習上的小灶。你們也知道的，我的語文向來就有點差。”

　　母親問老師有什么事了，楊徽說：

　　“老師說她有個很要好的姐妹要去參加什么魅力大賽，要去幫她，所以這段時間沒空。”

　　母親說等大賽結束后再來不就得了嗎？楊徽有點鄙夷道：

　　“難怪你們只能考進普通大學。學習是有連貫性的，缺了中間某個環節，就接不上氣了。要是她的朋友選不上，那她肯定要抽時間來陪陪，或者索性就不再有心思來管我。”

　　母親看了看父親：

　　“你是大賽的評委之一，你看能不能筆下幫幫自己的女兒？”

　　父親沒有直接回答母親的問題，轉而問楊徽：

　　“是文老師要求你的嗎？”

　　楊徽不屑地道：

　　“人家文老師可是有骨氣的，哪會低賤到要來求學生？做下屬的，要能揣摩領導的心事嘛。”

　　父親為難地說：

　　“但是，那樣一來，對其他選手豈不是太不公？”

　　楊徽說：

　　“爸爸，賬不該這樣算的，你想想，只要你筆下稍微變通一下，既能使一位有潛質的演員脫穎而出，又能使一位組織天才得以繼續鍛煉。別人的前途固然重要，但我的一生難道就該平凡嗎？”

　　父親有些不悅了：

　　“哪兒學來的，這么市儈。”

　　母親反駁說：

　　“還不是你們這些世俗的官員和你們縱容出來的更為世俗的商人教的？女兒會緊張自己的前途，是個很大的進步，你就不該多盡點做父親的責任，緊跟時代的游戲規則嗎？”

　　父親當時沒有回答，但母女倆都知道他會私底下去行動的。

　　天黑后，華芙接到一個匿名電話：

　　“我家主人從網上看到你的廣告，很想試驗一下你的心藥療法，但你不能跟他面對面，更不能知道他的姓名和單位，只能隔著門簾，通過對話來醫治。你行嗎？如果你有把握的話，我們約定接頭地點，到時候派車去接你。你可以思考幾分鐘。”

　　華芙顧慮的不是自己有沒有把握，而是這電話有些神秘，讓她有些害怕。但她也猜得出來者一定不是個普通人，也許套好近乎后能對尹星子有些用處。想了想，決定去看看這個不愿見人的患者。李俊問要不要他當保鏢，華芙搖搖頭說：

　　“那個人明顯地不想讓外人知道他的身份和病情，你還是別去增大戒備指數吧。可以在我身上裝個鈕扣狀感應器，一個小時后，我還不出現的話，你們就擎著掃描器來找我。”

　　到現場一看，華芙心里就安定多了。這人確實有錢，卻毫無貴氣，看來不是黑白兩道的實權人物，也許是明星之類的人。人身安全系數增加了，尹星子的希望也增大了。

　　病人不是什么重要而危險的人物，卻真的只愿意隔著一層屏風來交代病情，這讓華芙多少有點討厭，但她不得不尊重病人的隱私權：

　　“如果你有變聲器的話，也可以戴上。”

　　病人說謝謝華芙的理解。

　　華芙看了看表，說：

　　“可以開始了嗎？還有好多病人在等著我呢。”

　　病人頓了頓，似乎很難為情地說了起來：

　　“上個世紀末的年輕人曾經以能哼唱我創作的歌曲為時髦，但如今的觀眾和晚會組織者竟然漸漸地忘記了我，我不想暗淡終老，卻又無計可施，想跟你找點心藥。”

　　原來是個過氣的詞曲作家。華芙特意以一種輕松的語氣說道：

　　“你這種病確實不是光想得開就能解決的，我建議你用當代的流行樂器來伴奏你的作品，平時要多參與青少年的節目，面對公眾時要打扮得時尚些休閑些，保證你會奪回市場。”

　　病人犯難道：

　　“穿慣了長袍的人，一下子怎么能改穿超短裙？”

　　華芙說：

　　“有些偉人還曾窮得要借同學的錢買火車票回家呢。這年頭，你要是不能再紅起來，只會更沒面子。只要想到是為了自己，什么面子都能拉得下。韓信拜將后，他當年的胯下之辱不是被吹成能屈能伸的大丈夫風度了嗎？”

　　病人終于答應鼓起勇氣試試。

　　魯濱提醒頗為自得的華芙：

　　“貓教老虎時怎么都要留點余地，你竟毫無保留地為人服務，到時候人家蹦蹦跳跳地一去不回，你還有什么生意？”

　　華芙胸有成竹地說：

　　“天底下哪有求醫一次就能痊愈的心理病？”

　　果然，華芙又接到過氣詞曲作家的電話，說已厚著臉皮照足所指點的方法去做了，還是沒有產生預期的轟動效應。華芙笑笑說：

　　“市場就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了。”

　　過氣詞曲作家不相信：

　　“聽你的口氣，你只指引了一半，你們醫生不都是放輕藥來招回頭客吧。”

　　華芙說：

　　“你可別如此抬高我的智商，假設我也正有出名焦慮癥，你能有多少高招來超度我？”

　　過氣作家說：

　　“好象你是醫生哦。”

　　華芙說：

　　“醫生也不是神仙吧。”

　　過氣作家正面要求不成，反過來威脅華芙：

　　“你就不需要口碑嗎？”

　　華芙這下軟了下來：

　　“也許我的一個正紅著的文藝界朋友能幫你一下子，但他最近正忙于外圍指導好同學尹星子參加烏龍市的魅力女郎大賽，恐怕沒空。”

　　過氣作家說這好辦，他有個得意門生就是評委。

　　周末的《烏龍日報》副刊版“藝苑采英”專欄上刊出了一篇評論文章，作者站在正統的立場上猛批一個老作曲家的舊瓶裝新酒的做法，說老來還裝俏賣騷，令人作嘔。沒幾天，華芙的作家病人就來電說他又受到年輕觀眾的注意了。但此后這病作家就再沒消息來匯報，華芙接受賈營的建議，打電話找到作曲家，提醒他留神些，說不定報上很快就會出現幾篇站在正統角度上贊頌他的官樣文章。作曲家這下才有些慌了，忙不迭地保證：

　　“你們放心，尹星子的明星夢還銘刻在我的內心備忘錄上。”

　　農場主牛實推出了具有食療作用的自種野菜。顧客起先還不相信，但見牛實確實心態很平靜，膚色很健康，一年難得生病一次，便開始定購。幾天后的一個晚上，牛實接到兩個神秘電話，一個說他的性功能疲軟了，想重整雄風；一個說美貌正在以汽車的速度消失，想以飛機的速度留住青春。牛實知道床上功夫是男人自尊的所在，而不老之夢則是女人的人生目標，答應幫他們試試。來電者說會派人來取，叫牛實附上食用方法就行了。牛實心里暗笑：又是個脆弱的軟蛋。為時一個星期的療程結束后，那一對男女又來電說要牛實為他們對癥下藥，長期秘密供貨。牛實竊喜，嘴上卻故意犯難：

　　“我騰不出精力啊！有個關系很好的姐妹要參加魅力大賽，我得專門伺候她。”

　　那男女立即就打包票說：

　　“評委中有我的好同學，如果你答應長期給我供貨，你朋友參賽的事就不用愁。我還可以義務推廣你的食療良方呢，如今有我這種憂慮的人多的是。”

　　線人來報，有幾個慣盜想打烏龍市政務局郎局長家的主意，李俊點頭表示知道，叫線人不要泄漏消息。李俊打通了郎局長的電話：

　　“局長，信不信由你，據可靠情報，你們家已被幾個慣偷盯上了，警方希望你們家不動聲色地做好準備，到時候來個里應外合。”

　　三天后一個風高月黑的晚上，那三個小偷見郎局長家的燈沒亮，以為又沒人在家，便來光顧了，結果什么值錢的東西也沒弄到，正準備隨意發泄一通時，里外沖出了久候的警察和郎局長一家人。賊被抓住，局長家成了積極勇敢地配合警方維持治安的好家庭，又沒被人看到貴重的東西，局長很高興，親自打電話給警察局，要李俊來專門負責高干區的保衛工作。李俊卻故作為難：

　　“領導叫到，我義不容辭，但我有個好姐妹正在參加魅力大賽。為避免受到不良競爭者的傷害，我得在外圍義務保護她，否則，即便我想全心全意地完成領導交給的任務，恐怕也會分心。”

　　郎局長不耐煩了：

　　“我還以為是什么天大的事，我表妹就是組委會負責人，你放心來工作好了。”

　　《烏龍日報》上及時地刊出了一篇采訪報道，說是烏龍市里一個名叫尹星子的歌舞演員雖然事業一直不太順利，但愛心卻不減，用微薄的收入資助著一幫山區的孩子讀書。這些孩子的祖上曾經是聞名的學人，因受奸人誣陷而被趕到邊遠山區。然而他們并沒有因此喪失求知之心，村里始終保持著濃厚的書香氣息。無奈地處偏僻，被經濟社會拋棄了，生活越來越貧困。尹星子的資助使他們看到了繼續書香傳世的希望。烏龍市有些人還真的被尹星子感動了。

　　決賽時間到了，尹星子以一副清而不淡的形象出現在舞臺上，讓觀眾油然想起百看不厭的山水。第一個主持人向她提了這樣的問題：

　　“聽說尹小姐喜歡教師職業，但男人們卻怕女老師，因為總被她們當成學生來責問，比如，你為什么要那樣做？你怎么那么蠢？不交代清楚，就到門外去站著！尹小姐怎么看待男同胞們的這種害怕？”

　　尹星子想了想，溫柔地說：

　　“愛得深才恨得切。不過，如果我的男朋友或丈夫做了不可理喻的事，我只會微笑著問他：你真有創意，能不能也教我幾招？”

　　第二個主持人這樣發問：

　　“據說你還喜歡醫生的工作，但有人說就是怕醫生，因為醫生看慣了生理現象，對性生活要么麻木，要么要求太高，讓對方感到畏懼。你怎么為醫生辯護？”

　　尹星子停了停，大方地說：

　　“那只能更加證明醫生是從情感的角度去對待性生活，而不僅僅為了滿足動物似的肌體欲望。有了感情，自然就能調動起情趣來。”

　　第三個問題是裁判長來發問：

　　“我最留意的是你的環保傾向，你認為如何才能做到真正的環保？我覺得多數國家和地區的環保都很表面化。”

　　尹星子看了看評委和觀眾，演講似地說：

　　“能讓人們精神上永遠愉快，才是真正的環保。我發覺世人的壓抑、痛苦和死亡多來自人為的次聲，比如工作、同事和親友有意無意的傷害，這些傷害積累起來就會形成人的精神癌癥，但法律卻始終管不了，也無法取證。所以花草和樹木不能光種在自然的沙漠上，更重要的是要茂盛于心靈的每個角落。”

　　尹星子第三次回答所獲得的掌聲比前兩次熱烈。鼓掌的人當中，有一個是那商導演。尹星子最后獲得了亞軍，當場被暖色組織聘為形象大使。尹星子在臺上鞠了三次躬，以示感謝，暗中幫助過的各方人物也感到滿意了。

　　有些觀眾為尹星子內外魅力俱佳卻只得了個亞軍而感到遺憾，尹星子卻一再謙虛地說：

　　“我有自知之明，從沒奢望過冠軍，能得到亞軍，我已覺得是天大的幸運了。”

　　觀眾們當然想不到這是尹星子他們八人小組的打算，見多識廣的魯濱事先就讓死黨們想通了：表現出色，卻只拿個亞軍，能博得觀眾的同情，這同情心將會變成往后的綠燈。歷史已證明，一開始就拿第一的人，后來往往缺乏越來越紅的運氣。

　　尹星子在魅力大賽上獲得亞軍后，魯濱的劇本也寫好了，商導演的同名電影也立即開機，尹星子正式當了主角。

　　商導演的電影《讓愛走開》因尹星子的突出表演而大獲成功，看過電影的人們說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個簡直可以奉為經典的鏡頭：一個厚道的小伙子暗戀著尹星子飾演的女主角，但女主角嫌這暗戀者有些沉悶，便接受了一個善于制造情趣的小伙子的主動追求，然而在一次與恐怖分子的對峙中，那暗戀者頑強地爬上懸崖，勇敢地制服了獨自負隅頑抗的匪首，那情人卻死死拉住女主人公躲在暗處明哲保身。女主角一下子看扁了情人。搏斗中，暗戀者受了重傷，女主角要去救那暗戀者，情人思前想后，醋意大增，索性把她打倒在地。女主角惱了，奮力爬了起來，飛出石頭砸傷了情人，順手摘下身邊的一束菊花，冷冷地對情人說：“愛情的竊賊，滾開！”而后甜蜜地走向暗戀者。情人惱羞成怒，舉起手槍大聲說：“站住，離開我的女人休想靠近別人的懷抱。”女主人公回頭看了看，沒有半點畏懼，毅然轉身朝暗戀者跑去。情人的槍聲響了，中槍的女主人公卻沒有倒下，堅持著向前走。情人的槍聲又響起，女主人公終于倒在血泊中的暗戀者身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說：“我終于投進了愛情的懷里。”直到把花插在暗戀者的頭上，女主人公才微笑著死去。

　　尹星子成了觀眾心目中偶像型和演技型兼備的電影明星。八人總結會上，魯濱說：

　　“下一步該是我們的包達鎮長和賈營助理走上烏龍市的舞臺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