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醉芳閣眾多姑娘下人中,誰也沒有進過王媽媽的臥房。原因很簡單,那就是王媽媽是個地地道道的守財奴。她怕姑娘下人們進了她的臥房后起害人謀財之事。因此,在醉芳閣的眾多壯實男丁中,有一部分便是王媽媽花高價聘用來為她醉芳閣和她自己保駕護航的。洛彪便是這醉芳閣中最為老實忠誠的一個。
理由也很簡單,洛彪是王媽媽從金陵城張西村低價買來的。他是個打鐵匠的孤兒,六歲溺水成了癡呆,后來又因驚恐過度變成了個啞巴。他生得濃眉大眼,虎虎臨威,但面相極好,和他相處便知他是個心底善良的人。因為王媽媽對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他心里只認一個理兒,那就是聽從王媽媽的安排,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分是非,絕不推辭。所以閣中的眾姑娘都愛笑稱他作“錢管家”。
他平時在醉芳閣什么都不用做,只有一個任務,就是守在王媽媽的臥房門前,看管那些從嫖客賭商那里賺來的金銀財寶。現在他正全身貫注地站在門前,頭顱挺得老高老高,碩大的胸脯袒露出來,一副傻里傻氣的樣子,叫人看著不戲謔嘲弄他都不行。梨香和如春穿過宴廳,急速地朝王媽媽的臥房走去。
“錢管家,王媽媽在臥房中嗎?”梨香朝洛彪使著珠眉,笑著問道。這洛彪張開一副厚紅投實的大嘴,露出滿口黃牙,臉上滋滋地傻笑起來。手中向梨香和如春反復比劃著一個睡覺的姿勢,示意梨香和如春說王媽媽正在午眠。
“你是說王媽媽在臥房里休息是不是?”梨香道。洛彪知道了梨香他們領會手勢,急著連連點頭。
“我和如春前來有一事想問于王媽媽。”梨香說。洛彪聽后又急急地搖晃起頭來,忙擺手說叫梨香和如春不要驚擾王媽媽。而后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臉上作出一副很難為情樣子。
“哎呀!錢管家,你這是干什么,我進去和王媽媽說說話就走,她不會責怪你的。”如春領會洛彪的表情,作出一副投機討好的模樣。盡管若此,洛彪仍是不為所動,直直地站在門口,張開手臂攔住梨香和如春的去路。
“嘿,你這死錢袋,平日里姑娘們沒少款待過你,你咋今天執意不肯呢!”如春看著洛彪的陣仗,料想他是死心塌地了,便大大咧咧地咒罵起來,“你給本姑娘讓開,我今天非進去不可。讓開!”如春決意要闖門而入。
“誰呀!在外面如此給老娘放肆。”屋中傳來王媽媽的怒罵聲。
“是我,王媽媽。梨香。”梨香趕緊溫順地應道。
“兩位姑娘找媽媽我有什么事情嗎?”王媽媽懶懶地問道。
“媽媽,秦大夫已經給凝華姑娘看過病了,開得藥方也喝了。可是……”梨香門外欲言又止。
“快說,那死丫頭究竟要給老娘如何!”王媽媽問。
如春直言不諱:“凝華姑娘要找阿虎,說不讓她見著阿虎安然無恙,她就餓死在醉芳閣!”
“什么?豈有此理,這死丫頭還敢跟老娘討價還價。果真是不想活了是吧?”門一下開了,王媽媽整理著衣衫,急忙走出來,臉上燃起怒火,口中不住地叫罵毓瀾的不是。
“媽媽,你別生氣。凝華姑娘昨晚才來,心不能安,倘若媽媽叫那阿虎好生安撫凝華姑娘一番,情景不止于此。”梨香道。
“是啊,媽媽,聽娘華姑娘說,她和阿虎是兩個人一起被媽媽帶進來的。這凝華姑娘本是與阿虎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媽媽若是損了阿虎半點皮毛,那凝華姑娘也難以聽從媽媽的差遣不是!”如春道。
“不就是個黃毛小兒嘛,哪有這般動情入骨的。媽媽我可是待人仁義寬厚,何況那個乳臭未干的放牛娃。去,彪子,到后院叫人把那個小兒給我帶過來。”王媽媽道。梨香和如春聽得王媽媽這番寬恕之舉心里一陣竊喜。
原來在從阿虎和毓瀾被那兩個漢子打暈后按照王媽媽的吩咐被分別關在了兩處,毓瀾被關在柴房,阿虎被關在馬棚。這一切都是這個王媽媽精心設計好的布局,目的就是為了將毓瀾騙至醉芳閣來,并以要挾之言蠱惑她不得已而如此為之。
不多時阿虎便被洛彪領著來到醉芳閣宴廳。因為一夜的啼哭和掙扎,阿虎全身狼狽不堪,蓬亂松懈的發髻蓋下那張憔悴的臉來,眼神空洞,心如死灰。他愣愣地站在宴廳,在一群壯實威嚴的包圍中不敢移動半步。身旁是早已淚痕漣漣的毓瀾,她拉著阿虎的手,泣不成聲。命運的無情捉弄,已是她們無語凝咽。
“媽媽我今天就把話給你們倆說個明白。你們現在是醉芳閣的人,進得來就出不去。生生死死都得給老娘待在這里。比說我王媽媽待人不仁義,只要你們從今以后給醉芳閣盡心盡力,媽媽定會賞你們一口飯吃。”王媽媽高高地坐在檀木椅上,一言一語地調教說:“阿虎就做宴廳里跑腿的,給客人倒酒斟茶,好生伺候。凝華病好之后,就讓梨香和如春兩位姑娘教你怎么做。”王媽媽說完便氣咻咻地拂袖進了臥房。
梨香和如春趕緊上前把早已泣涕連連的毓瀾扶起來。阿虎此時也淚眼朦朧,他怎么也不會想到,曾經和毓瀾妹妹當著去世的阿娘面前發下的誓言,竟如此不堪一擊,被囫圇地卷入這醉芳閣中,如今命運的枷鎖將要將他和毓瀾死死地定固在不得自由之身的煙花柳葉之中,不禁悄聲凄哭起來。
他緩緩移動腳步,走到毓瀾身邊,拉起她顫抖的雙手,說:“妹妹,我們還是認命吧。”
“阿虎哥哥,我們……”毓瀾抬起雙眼,魂魄飛散地看著蓬頭垢面的阿虎,“毓瀾和你一起,永遠不再分開。”毓瀾撲倒在阿虎懷里。
“好了,凝華妹妹。你也別太傷心了。小心身子要緊啊。”梨香上前安慰毓瀾道。
“妹妹不知,我等姐妹來時同你一樣,寧死不從。但又能如何呢,如今我等姐妹不是活得很好么。妹妹天生麗質,出水芙蓉之貌,我看早晚是要離開這里的。”如春說。
“離開?我和毓瀾妹妹今陷囹圄,如何談得上離開?”阿虎揩著眼淚,反問如春道。
“妹妹難道不知,這醉芳閣的規矩么?”如春問。
“什么規矩?”阿虎忙問。
“我等姐妹進來也有三四年光景了,見過不知多少達官貴人。他們整夜尋花問柳,若是挑的哪個中意的姑娘,他們便會向王媽媽要人的。厚金重娉地將我等姐妹娶回家去,作他們的妾室。”如春解釋道。
“姐姐可是說,日后我和毓瀾還能走出這醉芳閣不是?”阿虎繼續追問道。
“過個三年半載,待凝華妹妹笈并之年,王媽媽自然會放你出醉芳閣的。但是得哪家王孫公子中意姑娘才行。”梨香說。
毓瀾聽得后不禁喜出望外,忙抽出身來問道:“那,怎么才能被王孫公子中意呢?”
“自然要妹妹才藝出眾。醉芳閣的姑娘不必其他青樓女子,妹妹若是習得一身才藝,加之妹妹這俊俏身段,定會有王孫公子中意的。”梨香道。
“姐姐可否教于妹妹。”毓瀾眼神繾綣,眸子里閃出一道希望。
“妹妹若真是想學,這有何難,我和你如春姐姐悉心教你便是。”梨香說。
命運最低處便是希望。毓瀾在命運的最低處看到了那么一絲希望,這希望對她而言不僅是為了自由清白之身,更是為了那夜在娘親和阿虎面前許下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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