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軍訓（三）

　　陸江成的字在他們班堪稱一絕，寫得極其差勁，拿給別人看沒一個能看懂的，而且自己寫的字，有些連他自己都不認識。翻開他的作業本，特別是語文作業，看作業的人直接能當場給氣暈過去。

　　陸江成寫的字看上去就是一條彎彎曲曲的線，幾毫米一斷幾毫米一結，就代表著他一句話寫完。跟抗日戰爭時期通信用的電文一樣，還得再翻譯一遍才能讀懂，只不過人家的密碼本是收發電報的人各持一份，陸江成的卻只在自己腦子里有，連他老子那都沒有。

　　因為字的事，陸江成多次受批，還多次請家長到學校來。陸父幾乎次次都變身成為怒父，把陸江成當著老師的面給揍一頓。一來為自己出氣，二來老師看了也解氣，只是可憐了陸江成，他那瘦小的身軀，差點沒被陸父給打殘了。

　　陸江成的老師曾多次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批評陸江成，說陸江成身為初中生，寫的字還不如小學生寫的，真應該退回一年級去，好好學習怎么寫漢字。

　　那老師還幫陸江成，指了一條以后可以混飯吃的門路，說陸江成的字人是看不懂了，但鬼能看的懂。說話間好像說自己跟鬼很熟一樣。他說陸江成可以去山上拜個道人為師，去學習畫符的手法，等他日學有所成之時，可以回來裝神弄鬼、招搖撞騙，混一口飯吃，也不至于被活活餓死。

　　陸江成在心里暗罵這老師毫無師德，身為老師不關愛自己的學生，反而當著那么多同學的面羞辱自己的學生，看見他也并不是什么好東西。以前一定是托關系走后門才混得老師這么一個職位，現在又不好好教書，整天就這么誤人子弟。

　　因為陸江成的一手爛字，他的作文等級就從來沒有在C等以上，每次老師評語的第一句就是，“你就不能把字寫好了再交上來”，老師一定是怕陸江成理解能力不行，所以才會寫的這么通俗，要不然一定會寫“這里不需要書法展示”“請不要宣傳你的字體”等等深層次的話。

　　不過陸江成也足夠聰明，他知道老師嫌棄他的字體，所以他寫的作文老師也一定不會認真去看的。陸江成抓住機會，在作文里大罵他的語文老師，說他壞話，把他說的一無是處。陸江成心里一下子舒服了許多，自己終于過了一把拿筆批判老師的癮，心里高興的不得了，真希望天天都寫作文，自己好再有機會去罵他。

　　更讓陸江成高興的是，有一次老師在評語里寫著，“文章選題新奇，把握準確，說理充分，深刻到位、透徹，但書寫極差，還望繼續努力。”

　　陸江成把這件事告訴了自己的同學，班上的人都夸他膽大，而且都很佩服他。但這件事最后被班上愛打小報告的人告訴了語文老師，陸江成雖不至于被殺害，但活著也不會好受。

　　老師把陸江成叫到辦公室二話沒說，先打了陸江成幾教鞭，但感覺還不夠解氣，未消心頭之恨，于是又將陸父招來，告了陸江成一狀。

　　陸父抹不開面子，逼不得已又當著老師的面打了陸江成。陸父在老師面前唱了這么一出“陸父教子”，唱的的很是到位，因為陸父每隔兩三個禮拜就得來學校一趟，給老師唱這么一出，過程現在都已經是輕車熟路了。

　　老師看陸父打了陸江成，比他自己親自動手要盡興的多。一來自己可以看熱鬧，這種不用買票就能看到的好戲，除了做老師的以外，恐怕不會有人再能看到了。二來這人不是自己打的，打壞了也不會追究到自己頭上，要不然真打壞了，自己還得賠償醫藥費，做老師的一個月才領幾個錢啊，配得起嗎？

　　老師讓陸父把陸江成領回家去，好好教育教育再送到學校來。或許可以先送到小學一年級，跟老師在田字格里，寫兩年漢字再送回初中復讀吧。

　　陸父再三求情也沒能改變老師的決定。只能把兒子帶回家去好好改造，但僅是改造他那筆爛字。

　　陸父去書店給兒子買了幾本字帖，讓兒子在家好好練習。唯一讓陸父高興的是，他去書店買字帖時，收銀員夸他半老的人了還這么熱衷于書法，于是給他打了個六折以表鼓勵。

　　陸江成在家并沒有整天認真去寫字帖，提高寫字水平，他在家整天睡大覺。但陸父每天都要來檢查他寫字帖的情況，他為了，瞞過父親，就在那紙上快速亂畫。

　　陸父見他寫的字帖，一臉憤怒，罵他不求上進，毫無出息，真是爛泥吧扶不上強。其實泥巴扶不扶得上墻，并不是由泥巴說了算的。但陸江成能不能寫好字，那完全是由陸江成自己決定的，所以兩者并無多大關系。

　　陸江成機靈，他倒打一耙，反咬自己父親一口說：“這事不賴我，我就是按照字帖上的練的。”

　　陸父不明白為什么照字帖上寫了，竟然還是那么難看，毫無長進。

　　陸江成解釋到，“您把字帖買錯了，買成了草書，我們要練的是楷書，草書寫出來就這樣，旁人是認不出來的。”

　　陸江成對自己的小聰明極為滿意，認為可以騙過父親，誰又料想到陸父拿起手中的字帖，“啪!啪!啪!”就在陸江成頭上狠狠地拍了十幾下，大喊到，“別跟我耍你那點小聰明，別以為你爸我沒讀過多少書就分不清字體，我告訴你，我們上學那會，在學校學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分清楚字體。還草書呢，就是甲骨文，擺在我面前我都認識它，你小子知道個屁，給我好好寫字。

　　”

　　陸父“啪”一下又把字帖扔到桌子上，陸江成嚇得魂不符體，沒想到自己從不撒謊，好不容易想出這么一個自認為足夠完美的謊言，結果被陸父給一語道破。

　　陸江成在家認真寫字，幾天后也頗見成效，寫的雖稱不得好，但也不能叫差，只少人能認出來了，自己也不用每天再去考慮，拜哪個道長為師去學習畫符了。

　　其實在學校說陸江成字寫的差的，主要是他的語文老師，歷史老師和政治老師，因為這些科目都需要寫很多的字。數學物理化學就不一樣了，一般都只寫一些運算符號罷了，寫的再差也不至于把它們寫得讓鬼認識，不像漢字，多一個點就有可能變成另一個字了。英語就更不用說了，二十六個字母來來回回任意組合就好，可見英語相比漢語來說還是比較簡單的，至少不用分什么行書、草書、楷書，只要認識就行。

　　陸江成跟夏雨儼坐車大概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安全到家，車子一路上搖搖晃晃的，像個嬰兒的搖床一樣，讓兩人差點都在車上睡著了。

　　陸江成送夏雨儼回家后自己再一個人回家，他們并不同路，所以陸江成需要多走二十分鐘才能到家，見到整天都在家想念他的父母。

　　離家一周了，陸江成也是第一次離開家里這么久，心里也很想念自己的父母，于是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一周的軍訓讓陸江成滄桑巨變。

　　陸江成的父母看見兒子回家，兩人呆呆地看了半天，眼前這個長得跟動物園里猩猩一樣的東西，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的兒子。一直到陸江成開口喊他們爸媽，二老才默認了這個兒子。陸母看到兒子變成了這般模樣，忍不住老淚縱橫。

　　陸母邊哭邊責怪陸父，說他沒好好照顧孩子，讓孩子在學校吃苦受罪，如今變得跟元某人一樣，都是因為陸父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

　　陸父著實感到冤枉，學校又不讓家長陪讀，自己就是想去照顧兒子，學校也是不會同意的。所以對陸母還擊說她還不是一樣，不好好反省自己倒說起他來了。陸父還說兒子又不是他一個人生的，所以兩個人都有責任。

　　陸母一聽陸父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心里一時沖動，怒火瞬間被點燃，差點沒動手跟陸父打起來。好在陸江成及時勸解，才讓二老各退一步。

　　之后陸父跟陸江成坐在一起聊天，問陸江成學校的情況，跟老師關系處的好不好？老師嚴不嚴厲？和同學相處的是否融洽？有沒有被同學欺負？

　　陸江成這一周一直在軍訓，每天見面次數最多的那些教官，不是學校的老師。這一周來，他一共見了班主任兩次，連他姓什么都還沒問清楚，就知道班主任是個男的，所以陸江成只能挑同學關系這一塊跟陸父匯報了。但這一周來，他只認識了一個新同學，就是劉宇，宿舍其它的人，他連名字都還沒記住呢，班上的別同學他就更沒有認識的了。

　　陸江成被逼無奈，只有發揮他編故事的才能了，要不然還真應付不了陸父。陸江成什么都說，就是不說學校食堂這一塊，因為他要把食堂的事情，待會留在飯桌上說。

　　陸母感到心痛，兒子在學校吃了一周的苦，所以要給兒子改改善改善伙食。不到半個小時，陸母就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她讓他們父子倆過來吃飯，三人便開始了分離一周后的第一次團圓飯。

　　陸父見桌子上的菜如此豐盛，又想到前段時間兒子不在時，他跟陸母兩個人在家，每天都只是隨便做點意思意思，最后隨便的讓他連方便的原料都沒了。

　　陸母給兒子碗里不停地夾菜放肉，叫陸江成多吃點，在家里可絕不能再苦著孩子了。

　　陸江成埋頭拼命吃飯，幾筷子飯菜入肚都飽的差不多了，他便又開始跟陸父陸母訴苦。

　　陸江成說，學校的飯菜跟豬食一樣，真的是難以入口，米飯里沙粒比米粒還多，碗里經常能看見蒼蠅蚊子的尸體，每天都尸橫遍野，再要這么吃下去，估計自己就要死在學校了。

　　陸母一聽兒子在學校連飯都吃不飽，忍不住又開始哭泣，真是可憐了自己的孩子，讀書都要遭受這么大罪。

　　陸江成抓住機會又說，自己每月生活費有限，不敢隨意多花，每天都得計劃著花錢，一不小心就可能沒錢餓死在學校了。

　　陸母一聽忍住眼眶中的眼淚，不讓它們再留下，又開始斥責陸父不聽她的話，說給的生活費夠用，結果讓兒子每天還得為錢提心吊膽地生活，哪還有心思好好學習啊。陸母命令陸父給兒子提高生活費，否則就跟他沒完，家里雖然并不富裕，但也絕對不能苦著孩子。

　　陸父見形式不妙便不與陸母爭論，于是點點頭就答應下來了。

　　陸江成心里高興的不得了，沒想到自己就被曬黑了那么一點，竟然享受如此待遇，真是超值。而且自己這次借題發揮，讓父母給自己漲了生活費，以后就有更多的錢任自己自由支配了。

　　之后的兩天里，陸江成像在家里皇上一樣，陸父陸母都跟成了他的下人，呼之而來招之則去。但好日子總是短暫的，陸江成還沒享受夠，就又該回學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