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曼離家外出的三天日子里,徐美君和池劍英是在怎樣的狀態(tài)中度過的,我們似乎用不著一件事一件事地詳加細說了??傊墒x春造成的誤會雖已消除,但由于雙方在行動上都存在著一定的戒心,最后的感情障礙卻一直得不到?jīng)_破,始終都處于若即若離的微妙狀態(tài)之中。
徐美君發(fā)現(xiàn)池劍英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反而比以往有了更多的君子作風(fēng),這就使她對待池劍英的態(tài)度也就越來越嚴肅。這當(dāng)然又越發(fā)增添了池劍英的戒心??梢赃@么說,在他們的關(guān)系中很快便形成了一種難以逆轉(zhuǎn)的惡性循環(huán)。寶貴的時間也就這樣白白地浪費過去了。
在此期內(nèi),有兩件碰巧湊合在一起的小事倒不妨寫一寫,因為這兩件小事很能說明他們之間這種若即若離的微妙關(guān)系。
大概是在小曼離家以后的第三天下午,在池劍英的一再要求下,徐美君終于答應(yīng)陪他一起到徐家匯的百貨商店去買些東西。到了目的地以后,池劍英先給小曼買了幾塊衣料,接著又信步走近了床上用品專柜。他向營業(yè)員提出,想買一套盡可能齊備的雙人大床用品,然后就回過頭去央求徐美君,說,質(zhì)地的優(yōu)劣和色彩的好壞他都不懂,希望她能出出主意,好好挑選一下。
徐美君事先可不曾料著他的這一招,一下子就面紅耳赤起來,像是喝醉了酒似的,一顆心也在胸腔里怦怦亂跳。她從來還不曾遇上過這樣的事——這不等于是在為自己作結(jié)婚的準(zhǔn)備了嗎?她的視線都有點模糊了,恍恍惚惚地像是處身于五里霧中一般。但她生怕被池劍英(包括她面前的一位營業(yè)員)看出她這種過分激動的情態(tài),便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感情,擺出了一副冷漠的表情,甚至把臉孔也拉得長長的了。她不給池劍英以任何的回答,仿佛她的尊嚴突然受到了無法容忍的冒犯一樣。
那位上了年紀的女營業(yè)員顯然是一個熱情而喜歡多嘴的人。她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兩位顧客,指點著貨架上的各式樣品說:“是結(jié)婚用的吧,大方點還是色彩鮮艷點?年輕人結(jié)婚講究漂亮,大男大女結(jié)婚都喜歡花樣文氣,你們兩位看上去還不到嫁女兒的年紀,該不會是給自己準(zhǔn)備的吧?”
池劍英沒有搭理營業(yè)員的話,還是鼓足勇氣問了徐美君一句:
“還是大方一點的好吧,你說呢?”
“你喜歡怎樣就怎樣,老是問我干什么!我……我……”徐美君脫口而出地回答著,雖沒把話最后說完,那口氣也夠叫池劍英發(fā)窘和為難了。
這樣一來,她無異于再一次把池劍英無情地推開了——那天晚上她推開的是池劍英的身于,這時候她推開的則是池劍英深有用心的情意。
這樣,池劍英想和徐美君一起購置結(jié)婚用品的一整套計劃,只好暫時擱下了。不過,他雖然已經(jīng)意識到事情相當(dāng)難辦,卻依然沒有知難而退,還是想在別的方面作出自己的努力。
當(dāng)天,就在他們返回家去的途中,池劍英又猛然想起了多年前曼君在閑談中對他說起過的一件事。他聽曼君說,當(dāng)年她們的爸爸脾氣雖很古板,但每當(dāng)遇到他心里特別高興的時候,卻總是允許她們姐妹倆和他一起喝一點酒,特別是香檳酒之類的果酒,即使她們喝多了,嘻嘻哈哈地鬧酒瘋,他也不會責(zé)備,因而養(yǎng)成了她們愛喝果酒的習(xí)慣。曼君還說過,她姐姐的酒量比她小,一喝就醉,醉了就只會軟著身子一個勁地瘋笑,這也許該是她姐姐在家庭生活中最愉快得忘情的時刻了……
池劍英想到這里,不禁又想出了一個主意:和徐美君共飲幾杯酒。他倒并不是心存什么不可告人的邪念,只是想借此而最后打開徐美君的心扉,希望她在愉快的忘情狀態(tài)中不再守口如瓶,多少能對他吐露一下他所期待著的真情蜜意。
他認為他這樣做是用不著征得徐美君的同意的,使順路買丁幾瓶冰鎮(zhèn)的香檳酒回家,說是為了喝著解解暑氣。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他順手拿過兩只玻璃杯,倒?jié)M了,把其中的一杯送到了徐美君的面前。
池劍英高興地發(fā)現(xiàn),這一回,徐美君不僅沒有任何拒絕的表示,而且還在嘴角邊掛上了一絲難得見到的笑意,好像這正是她在暗中期待著的一件事。還沒喝上一口酒,她的臉就不醉自紅了——池劍英從來也不曾見到她有過這種毫無緣由的羞意。
徐美君剛剛拿起了灑杯,卻又把它放下了,突然問:“你怎么知道我能喝上這滿滿的一杯檳香酒?這么多年來,我可從不在別人面前喝過一口酒??!”
“是啊,多年前我聽曼君說過,你們姐妹兩個最喜歡跟著爸爸媽媽喝香檳酒;還說這是你們家庭生活中最愉快的一件事,對吧?”
徐美君不做聲了。她凝視著杯中的酒色和泡沫,默然良久。
“我已經(jīng)有二十多年不曾聞到過這股酒香了,現(xiàn)在聞到它,好像又回到年輕時代?!彼銎洳灰獾爻貏τ⑽⑽⑿α艘恍?,似乎很有一點緬懷往事的感慨之情?!耙锹€活著,那有多好——那時候,我們喝醉了酒以后,兩個人的話都會特別的多,到了床上還會瘋瘋癲癲地說笑個不停,也不怕爸爸媽媽再來管我們了……后來等我去北京住了兩年回來,曼君已經(jīng)上了大學(xué),爸爸也不許我們再跟著他喝酒了。我很清楚,從那時候開始,我的脾氣也漸漸變了,即使爸爸讓我喝酒,我也不敢喝,生怕喝醉了就會感情用事,做出什么失態(tài)的事來……”
“其實香檳酒的酒精含量是極低的,喝上幾杯也未必就會醉倒。我記得曼君倒是一直都沒有改變這個習(xí)慣,到了杭州以后,每逢周末,她都忘不了要提醒我買瓶香檳或別的果酒回家……”
聽池劍英這一說,徐美君頓然又是一陣臉紅。她深深地低著頭猶豫了多時,幾乎快要忍不住讓自己的嘴巴碰上酒杯了,但還是抬起頭來對池劍英作了一番帶有央求口氣的告誡:
“我多年不喝酒了,很可能喝上一兩杯就會醉倒,萬一有點感情沖動,你可不能在心里暗暗笑話我啊……”
“那當(dāng)然,池劍英趕忙應(yīng)聲回答,“醉了,你就關(guān)上房門好好睡覺,還有誰會來打擾你呢……難道這一點你還不信任我嗎?好在我的酒量是很大的,幾瓶香檳也根本醉不倒我,決不會使我做出什么不得體的事來的。你早就應(yīng)該了解我的為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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