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政殿內那明黃的身影一直未動,坐在龍椅上的男人在看奏折,一頁紙,又是半個時辰。
明旌就只能在一旁候著,無聲無息,在這宮中,其實他早已習慣了沉默。
眼前的男人是個毋庸置疑的昏君,可是你同樣不能控制他,你猜不透他心里到底想些什么,那一雙陰厲的眼中總是散發出異樣的神采。
如鬼魅一般,詭異,殘忍。
過了很久,殿中的空氣仿佛凝結了一般,齊宣帝突然把一本奏折扔到明旌腳邊,說:“撿起來,看看上面的內容。”
明旌彎腰撿起,打開奏折,上面寫著:拓趵出兵三十萬,邊疆損失慘重。明旌合上奏折,抬頭看向齊宣帝,說:“父皇想要告訴兒臣什么?”早已料到的內容,為何要讓他再看一遍。
“朕知道你想要什么。”齊宣帝低沉的聲音傳入明旌的耳中,“但是倘若你不出兵,你想要的一切,就會連影子都不見了。”
明旌的眼中沒有絲毫波瀾,即使被齊宣帝洞悉了一切。
“我一直都不喜歡你,因為你的眼神和朕當年如出一轍,欲望,野心,征服一切的氣勢。”
“還有,你的隱忍不發,不動聲色,朕!都厭惡到了極點!”齊宣帝走到明旌面前,“但是,這些朕可以既往不咎,包括你今日在朝堂上的無禮!馬上給我出兵,擊退拓趵!”
明旌苦笑一聲,不是當局者迷,這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看不清人心,只是這些年卻在昏聵度日,不管人民死活,這個皇帝,真該死!
“父皇既然說到這份上,那兒臣也就明說了。”明旌的一雙碧色瞳目帶上了戾氣,“倘若要我出兵,那就請父皇賜兒臣虎符。”
“你說什么!”齊宣帝怒吼道。
“三軍必須要有統帥,如同國不可一日無君一樣,梁武老將軍死前已將虎符交出,還望父皇恩賜。”明旌撩起衣擺,單腿跪地。
“明旌!你最好不要太過份!”
明旌只是很平靜的跪在地上,低頭說到:“請父皇賜虎符。”
很久,室內只剩下齊宣帝的喘息,平復了很久,但還是除不去怒意,齊宣帝一雙眼睛發紅的瞪著明旌,自己是知道這個兒子的,捉摸不定的性格隱藏在一潭死水下,讓許多人都以為不過是一個沒有將來的皇子,因此多了別人的羞辱與嘲諷,卻少了致命的一擊,因為沒有人把這個皇子放在眼里,從來沒有。
但,齊宣帝不是!以前把明旌趕出去,是為了不讓少年心性的他對太子明德造成威脅,如果明旌對太子心懷不軌,那明德未必能逃一劫,現在——齊宣帝瞇了瞇眼睛,看著跪在地上的明旌,看著他的沉穩與隱忍,由內而外的一份大局在握的淡然,心下已經后悔。
似乎,不該放他出去的。
“你料定了朕必須要你出去,沒有你不行,明旌,你的確很會把握時機。”齊宣帝有很平淡的口氣說:“你出去吧,你出兵之日,就是持有虎符之時。”
明旌這才抬起頭,看向齊宣帝,“謝,父皇恩賜。”
齊宣帝轉回身,不再看明旌,只是揮揮手,一旁的小太監便引著明旌出去,在踏出門欄的一剎那,明旌聽到齊宣帝蒼老卻隱晦的聲音,“你如果大勝歸來,就把你母妃的骨灰葬了吧……”
聽到這話,明旌愣了愣,然后緊緊地握住拳,有咯吱咯吱的聲響,那雙碧色的瞳目有著駭人的光芒,一旁的小太監害怕的低下了頭,這,這三皇子何時這樣過。
“……兒臣明白。”說完快步走出殿門。
很一會兒,齊宣帝的眼中落滿滄桑,“不是要逼你,只是這個國家不能敗在朕的手上……”
相府別院。
屋外剛剛下完秋雨,天空陰沉沉的透著壓抑,雨水從葉片上滴落,有清脆的水滴聲,很是悅耳。
房蘇巧在園中散步,雨水濕了衣也不以為意,素色的衣衫讓人悅目,蔥郁的草,清爽的風,房蘇巧從心底感到愜意。
“小姐,秋日里寒涼,您還是先回屋吧。”凋碧在一旁提醒道,生怕自家的小姐著了涼。
房蘇巧沒有回答,這時的她注視著一抹紅色,耀人眼目。
天地間是灰蒙蒙的顏色,素的清淡,只有那張揚的紅,艷得狂傲。
“他是誰?”面有殊色也不能形容他的美,那是一種邪氣,獨一無二的艷麗,魅而脫俗。
凋碧順著房蘇巧的目光望去,確是一位少年,一身紅衣,金絲勾邊,墨色的長發高高的梳起,鏤空的玉色額飾,被幾縷碎發遮掩著,一身的張揚。
“聽說今天有位剛剛進京的權貴要來拜訪相爺,想來就是這位公子了。”
房蘇巧微微詫異,“大齊竟有如此貌美之人,不似男子的面容,卻也不透著脂粉氣,眉間有邪魅,但也同樣英姿颯爽。”房蘇巧看著那個少年被管家引著進入自己父親的書房,對凋碧一笑,“我們去看看。”說完走向房青銘的書房,凋碧還來不及勸阻,只能在一旁跟著。
書房內,一縷青煙消散。
房青銘與紅衣坐在榻上,一旁的侍女為兩人斟茶,茶香四溢,與房中的墨香相結合,舒心宜人。
“小侯爺遠道而來,還要來看看老夫,并且帶了這么多好茶,老夫真是感激不盡啊。”
紅衣用纖長的細指轉著茶杯,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只是眼光瞥向屋外,帶著一絲狡黠,“小小禮物,不成敬意,只要相爺喜歡就好。”
“只是——相爺不打算讓小姐進屋嗎?這雨后可是帶著寒氣的,傷了身子可不好。”
說完這句話,屋外有了動靜,隱隱約約聽到有議論的聲音,房青銘尷尬的咳了一聲,然后吼道:“還不快進來!”
“相爺的千金真是獨特。”
“是老夫管教無方。”
“爹爹。”房蘇巧輕移蓮步,微微施了一禮,“今日有貴客到,爹爹怎么也不通知蘇巧一聲。”落落大方,絲毫沒有窘迫,相府千金的確是大家閨秀。
“這位是夏小侯爺。”
“參見小侯爺,今日是蘇巧唐突了。”嘴邊一抹笑,猶如盛開的梨花,白凈溫婉。
“小姐有理。”紅衣站起身,還了一禮,“果然是相爺的女兒,舉手投足間,不似常人,溫雅大氣,落落大方。”
“小侯爺過獎了,蘇巧愧不敢當。”說完,對自己的父親說道:“蘇巧自知打擾了爹爹和小侯爺的談話,蘇巧馬上就回房,希望小侯爺在相府玩的愉快。”對夏紅衣說完最后一句話,房蘇巧快步走出了房門,唯留下房青銘嘆了一口氣。
“是老夫教女無方,讓小侯爺見笑了。”
紅衣勾起一抹笑意,”無礙,天朝女子都過于拘謹,再賢良淑德終究木訥,不似小姐靈氣逼人。“
房青銘聽了,笑著捋了捋胡子,不再多言。
好險好險,走出門的房蘇巧暗自放了一口氣,倘若自家爹爹真的生了氣,那《女戒》不知道要抄多少遍了。
“小姐,我們回房嗎?”一旁的凋碧問道。
房蘇巧思量一會兒,說道:“你先回去,我還有些是要做。”
“小姐……”
“快回去!”說完,轉身走向后院,房蘇巧眼中閃過一絲清明,面有殊色的少年,此番到來,一定事出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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