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08

　　08

　　“我給你介紹一個女朋友吧。”第二天跟老莫一塊吃飯的時候我說。

　　老莫瞬間兩眼放光，端起面前的啤酒喝了一大口，不住的點頭，“行，太行了，誰呀？誰呀？好看嗎？”

　　“跟天仙似的。”

　　“是不是啊，吹吧你，只會拿我尋開心。”

　　“孫子騙你。”

　　“不對呀，這里你也不認識人啊。”

　　“后來認識的，跟我住一個院。”

　　“什么時候能認識認識？”

　　“就這幾天吧，她剛失戀，正需要肩膀呢，一會我回去問問她的意思。”

　　“那感情好，叫什么？”

　　“夏紅。”

　　“一聽這名字就美。”老莫一拍大腿。

　　我把面前的酒喝光，說：“吃飽了？”

　　“飽了。”

　　“那我回了——服務員結賬。”

　　老莫搶道：“我來我來——”

　　最后還是老莫搶著付了錢，然后我們在飯店門口分手。

　　我一個人忽忽悠悠的溜達著回家，路過報刊亭那個十字路口，我徘徊了一會還是走到報刊亭前，買了幾本夏紅愛看的雜志帶回去。

　　我腋下夾著買回的雜志，走進大雜院，上了二樓樓梯，敲響夏紅房門。

　　鐵門發出憤怒的聲音。

　　“誰呀。”里面回應。

　　“我。”

　　我聽到里面發出跌跌撞撞的聲音，然后門開了，我推開門看到夏紅穿著睡裙正跑回床上，又縮進被子里。

　　我進來關上門，“都中午了還沒起呢？”

　　“要你管。”夏紅在被子里說。

　　我走過去把她的被子掀開，問：“吃飯沒有？”

　　“要你管。”她趴在床上臉埋在枕頭里。

　　“我下樓給你買——你喜歡看的雜志給你放邊上了，最新的。”說完我下了樓到大雜院的門口買了一屜小籠包和一碗粥，打包帶走幫夏紅拎回去。

　　我推開虛掩的鐵門，把包子和粥放在桌子上，“起來吃。”

　　“憑什么。”

　　“嘿，讓你吃飯還得求著你是吧？”

　　“對。”

　　“好吧。”我跪倒床上雙手合十，“求求你了姑奶奶，起床吃點東西吧。”

　　夏紅翻身坐起來，盯著我看了好一會，說：“是真心的嗎？”

　　“必須是。”

　　“可我不想刷牙洗臉。”

　　我深呼吸，然后下床把夏紅的毛巾浸濕，擰干，“我幫你擦臉。”

　　夏紅把臉伸給我，帶著笑。“吃飯吧大小姐。”我幫她擦完臉說。

　　“你喂我。”

　　“得寸進尺。”

　　“不可以嗎？”

　　“可以，太可以了。”

　　“啊——”夏紅張開嘴。我饒有興趣得看著她，不予理會。

　　“怎么不喂我？”

　　我拿起一個包子慢慢移到夏紅嘴邊，剛碰到她的嘴唇我懸崖勒馬把包子放進自己嘴里，享受的咀嚼起來。夏紅瞪著我，突然撲上來一口咬在我肩膀上，“你吃不著豬肉就吃人肉是吧？”我疼得大叫起來。

　　“你吃包子我吃你。”夏紅調皮得說，可愛得一塌糊涂。

　　我翻身騎到她身上瘙她癢，她受不了兩條小細腿亂蹬，嘴里還亂叫著：“非禮——**——非禮——”

　　“我這是**。”我一本正經糾正道。

　　“給錢嗎？”

　　“不給。”

　　“我白搭給你。”夏紅一扯睡裙，右肩整個肩頭吐出來，光滑得像剝了殼的雞蛋。她的手從我腰際伸進去，劃過我背，然后T恤鬼使神差的被她脫下來。

　　“我好想在你心臟上插一刀。”夏紅說。

　　“你已經在我心臟上插了一刀了——你就是那把刀，鋒利無比。”我說。

　　“那我就刺穿你，鮮血迸流。”

　　“染透你的白裙子。”

　　“用你的鮮血染透我吧，我口渴，渴望你的鮮血，喂飽我，用你的鮮血——”

　　她說這句話的樣子真的很迷人，就像被她帶進一個夢境里——花海中，有風吹過，花香四溢，混雜著絲絲血腥味。

　　“我能問你個問題嗎？”夏紅溫柔的說。

　　“問。”

　　“你能實話實說嗎？”

　　“我想我能。”

　　“你愛她嗎？真的愛她嗎？”

　　我不想欺騙任何人，尤其是一個可愛善良的姑娘，我說：“我不知道也分不清楚究竟愛不愛她，起碼我不討厭她。”

　　她用受傷的食指封住我的嘴，說：“我知道了，不要再說，我也不想再問。”她仰面躺倒在床上，“別客氣。”

　　我是不是該用冷水沖一下頭來讓我清醒一些？

　　“我從沒客氣過。”我說。

　　“早就發生過了還在乎多一次少一次嗎？”

　　上帝，原諒我的欲望以及我的不忠吧！我無恥的祈禱著。

　　我先把音響打開，把聲音稍微擰大，我不想夏紅肆意地如同小野獸般的吼叫驚擾到四鄰。

　　我們在周迅的聲音中纏綿于情海，暢游天外。

　　完事后我打開兩罐啤酒，一人一罐，我問：“你的聲音很想周迅，你的音響里有好多周迅的歌，很喜歡她嗎？”

　　“喜歡她的《看海》。”

　　“莫艷琳寫的那首歌。”

　　“嗯，但是我喜歡周迅唱出來。”

　　“我想聽你唱出來。”

　　她看了一眼我，說：“幫我放伴奏我唱給你聽。”

　　我翻身下床去放伴奏，音樂前奏響起，夏紅唱起，聲音簡直與周迅一模一樣：

　　閑在路邊的椰樹葉

　　它有一整天的時間

　　悄悄飛去了東南邊

　　因為我們最浪漫的相片

　　我有冷落的直覺

　　原來沖動的情節

　　就是和你看海

　　上岸后貝殼的孤單

　　讓我快樂的不自然

　　離開海底的恬淡

　　也就懂得了辛酸

　　害怕浪花午后的狂歡

　　空氣忽然變得敏感

　　其實想法很簡單

　　就是和你看海

　　來開你以后才知道

　　你對我是那么那么重要

　　誰知道你想要的不明了

　　我無處可逃

　　你的心不在你總是想跑

　　我只想要陪你陪你去找

　　我知道你并不是不想要

　　——

　　“好聽嗎？”夏紅唱完后問我。

　　“好聽，閉起眼還以為周迅就在我身邊唱歌呢。”

　　“少來了。”

　　“我帶你去看海。”

　　“哪里？”

　　“石家莊。”

　　“石家莊有海么，又騙人。”

　　“石家莊一下大雨就成海，比如紅旗大街。”

　　“是不是啊大騙子。”

　　“好了好了，跟你說件正事。”我喝了一大口啤酒說道。

　　“有屁快放。”

　　“下周二我女朋友來看我。”

　　“關我屁事。”

　　“我給你介紹個男朋友吧？我大學同學，人很好，當地人。”

　　她看著我足有十幾秒，面無表情，突然慢慢笑起來，就那樣笑著，似乎很開心，她竟然說：“好啊。”

　　她沒有生氣，沒有發脾氣，甚至沒有一絲的不悅，她竟笑著說：好啊。

　　這讓我心里不安，極其的不安，比看到她大喊大叫亂發脾氣還要不安。

　　不安的同時，心還有點——疼。

　　“你身上有一股與其他女孩不一樣的東西。”我說。

　　“什么東西？”

　　“不知道，就是有，很特別。”

　　“她有嗎？”

　　“她和我都是凡夫俗子。”

　　“我們晚上去酒吧吧？”夏紅說。

　　“干什么？”

　　“你不是要把你哥們介紹給我做男朋友么？一起喝個酒唄。”

　　“哪間酒吧？”

　　“去‘紅’。”

　　“在石頭街？”

　　“對。”

　　我在夏紅的房間一直待到晚上，事先通知了老莫，老莫高興的預定了包間，我們到達那里的時候老莫已經在了。

　　我把包間門關上，說：“我來介紹一下，這是莫連，我們都叫他老莫，你也叫老莫就行，不見外，這是夏紅夏小姐——怎么樣老莫，漂亮吧？”

　　“簡直就是天仙。”老莫笑著說，“坐坐坐，坐下聊。”

　　夏紅與老莫握了手，然后坐下，我把老莫推到夏紅邊上坐，我坐到老莫的身邊，“夏小姐喜歡喝什么酒？”老莫問。

　　“隨便，我都行，看你們——為什么要定一個包間？外面大廳多好多熱鬧。”

　　“原來夏小姐喜歡熱鬧，那咱下次再約外面大廳。”

　　夏紅笑了笑沒有說話，算是默認吧。

　　老莫出去要酒的時候我問夏紅：“怎么樣？還滿意吧？算是一表人才吧？”

　　“算是人模狗樣的。”夏紅說。

　　“滿意嗎？”

　　“不討厭。”

　　“那就成，慢慢處，慢慢了解。”

　　夏紅突然問：“我就那么令你討厭嗎？”

　　“怎么會，瞎說什么。”

　　“那你為什么如此著急把我丟給別人。”

　　我愧疚的低下頭，夏紅見我不語又說道：“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我只想說我不是物品，也不是玩偶，更不是隨意丟棄的垃圾。”

　　“夏紅，對不起，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對不起。”

　　“你不必對我說對不起，是我心甘情愿。”

　　老莫推門而進，隨后服務生推著小車也跟進來，上面放滿了酒和小吃。

　　“聊什么呢？”老莫隨口問。我隨口答：“聊你呢，我可是把你夸得天花亂墜了。”

　　我的電話這時候響起，是我女朋友，我示意一下出門找到一個安靜的角落接。

　　“我已經買好火車票了，周二下午六點到。”

　　“好，我知道了，到時候我去接你。”

　　“你干嘛呢？”

　　“跟老莫一起喝酒呢。”

　　“又喝酒——有沒有別的女孩？”

　　“有啊。”

　　“什么？你好大的膽子啊。”

　　“老莫的女朋友。”

　　“老莫有女朋友了？”

　　“對呀，剛談的，這不正邊喝酒邊聊呢，還不知道成不成呢。”

　　“好吧，不多說了，你回去喝酒吧——少喝點。”

　　“知道了——拜拜。”

　　“拜拜。”

　　掛了電話我回到包廂，看到老莫和夏紅聊的還是很開心的很融洽的，老莫逗得夏紅笑得直捂著肚子。我轉身又出了包廂，給老莫發了條信息：我先走了，好好把握。

　　然后我出了酒吧，走在有些涼的大街上。

　　手機響，是老莫回的信息：兄弟慢走，等我勝利占領山頭的好消息。

　　我收起手機步行回到大雜院，心情并沒有因兄弟即將找到女朋友而高興，情況恰恰相反。

　　我拿出鑰匙寧開門，進到屋子第一件事就是打開一罐啤酒一飲而盡，喝得有些猛嗆得直咳嗽。

　　喘勻氣，把空易拉罐扔進垃圾桶里，然后打開電腦，但是無心寫作，只好找電影來看。可是換了幾個電影都看不進去，合上電腦，關上燈，躺在黑暗里，睜著眼睛盯著屋頂看。屋頂不會開出花，就算是開出來花也是食人花。

　　就讓我被這黑夜吞噬吧。

　　不知過了多久我從身下摸出手機，鬼使神差得按出了老莫的手機號，打過去，我是多么迫切的想知道事情的結果。

　　沒人接，放下手機，我又一頭扎進黑暗里。

　　“咚咚咚——”有人敲響我的房門。我從黑暗里彈起來，打開燈，擰開門，夏紅站在我的面前，我向她身后看了看，沒有老莫，“進來吧。”我說。

　　“你答應他沒有？”我迫不及待的問。

　　“你希望我答應還是不答應？”夏紅反問。

　　“我不知道。”

　　“我還沒有答復他。”

　　“哦。”

　　“我說讓我考慮考慮。”

　　“哦。”

　　“你希望我答應還是不答應？”

　　“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決定。”

　　“好——那我走了。”

　　夏紅一只腳跨出房門，動作停頓了一下，也許是希望我叫住她，可是我并沒有。她轉身，“我可不可再呆一會？”

　　“當然可以。”

　　夏紅又把跨出去的那只腳收回來，把房門關上。“接下來你做什么？”夏紅問。

　　“打算看書。”我說。

　　“那我在一旁看美劇，保證不打擾你。”

　　“好。”

　　我們在床的兩邊，我靠在床頭翻看一本編劇工具書，夏紅趴在床上看美劇，互相不說話，似乎都專心致志，后來她下床拿了一罐啤酒自己喝，還是沒有理我。

　　一個小時后我看來一下表，已經是夜里十一點半了，“你是不是該回去休息了？都十一點半了。”我說。

　　夏紅抬起頭來，“我才看一集——我再看一集好么？”

　　我點點頭。

　　當我聽到電腦里再次傳出片尾曲的時候，我說：“又演完了。”

　　夏紅沒有理我，沉默了一會抬起頭來，聲音哽咽的說：“別趕我走好嗎？別拋棄我好嗎？你該干嘛干嘛，該睡覺睡覺，我保證不打擾你，求你別趕我走好嗎？”

　　我看著她的臉，她的眼睛，無法拒絕。

　　我又看了一會書，有些困意了，把書放一邊準備睡覺，夏紅還在專心的看著美劇，后來迷迷糊糊中我感覺到有人從背后抱住我，有熱氣呼在我的后脖子上，濕濕的，很舒服。

　　那一夜我沒有做夢，卻聽到了夏紅的夢話，她說：“不要走，求你不要走，別拋棄我們——”

　　她還說了很多，幾乎都是支支吾吾，只有這一句稍微清晰。

　　她從背后抱著我，我感覺得到她很不安，我翻過身去，抱住她，撫摸著她的頭發，漸漸地她安生了許多，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