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一隅。
亭臺樓閣,九曲回廊,直通小筑。
小筑內(nèi),一身紅衣絢麗奪目。
“拓趵撕毀條約,再次舉兵南下,皇上有意讓三殿下明旌出兵,但最后鬧得不可開交?!鼻鍧稍谝慌詤R報(bào)今日朝堂上發(fā)生的一切,井井有條,一絲不茍,只是眼前的身影似乎半分都不在意,只是半俯著身子,在宣紙上勾勒著一只猛獸。
少年筆下是一只虎。
沒有瞳目的虎,失去了熠熠的神采,但不缺少那不威而怒的氣勢。
垂直的條紋,黑色與棕色的相交,少年的每一筆都很細(xì)致,直到最后一畫,墨色的蔓延,蒼勁有力。
周身已完成,獨(dú)缺那眸中的神采。
“國弱則無外交,齊宣帝現(xiàn)在大概知道了,蠻人對于土地的征服欲并不是幾條卑微的約定就能消除的?!贝蟾胚^了很久,紅衣吐出一句話,滿滿的嘲諷。
“也許他一直都知道。”畢竟齊宣帝現(xiàn)在的帝位也是當(dāng)初從奪嫡而來,二十年前也是一代梟雄,不過如今早已遲暮。
紅衣臉上露出一抹譏笑,挑了挑眉,“所謂的庸君,不一定心中一灘渾水。也許恰恰正因?yàn)樗闹歇q如明鏡,才會對有些東西避而遠(yuǎn)之,只是空有心思,不知如何把它放到治國上,這就是名副其實(shí)的昏庸。”
紅衣繼而又問:“那個三殿下,是為了什么不愿帶兵?”
“糧草。”
“糧草?”紅衣勾起嘴角,挑了挑眉,“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糧草供應(yīng)不足,的確是兵家大忌。”
“那小侯爺覺得三殿下會去戰(zhàn)場嗎?”清澤在一旁問道。
紅衣看了一眼清澤,扔下手中的筆,笑著說道:“去,為什么不去,如果是猛虎,就一定會出籠。”
清澤看向畫中的老虎,問道:“如果沒有眼睛呢?”
紅衣?lián)嵘瞎饣男?,纖長的細(xì)指在那雙空洞的眼睛上打圈,“現(xiàn)在的他還沒有能力承受這雙瞳目,看見了,就只能是他的最后一眼了?!本踔?,最怕忌憚,倘若鋒芒畢露,那就只能萬劫不復(fù)。
“清澤,寫拜訪帖,離開皇都之前,我要去拜訪一下房丞相?!?/p>
“是?!鼻鍧赏讼隆?/p>
紅衣拿起剛剛被她扔下的筆,繼而慵懶的靠向身后的貴妃椅,看著手中的筆說:“這雙老虎的瞳目,一定會由我夏紅衣畫上?!?/p>
終有一天。
所以,明旌我等著你的籌碼,當(dāng)日你愿意與我交換的籌碼。
紅衣少年絢爛一笑,張揚(yáng)自信,顛倒了榮華。
“三殿下,皇上讓你進(jìn)去呢。”皇上身旁的吳公公尖著嗓子,眼高于頂?shù)膶χ黛赫f道。
這個皇子,從小就不討皇上喜歡,對人也算禮遇,只是那雙碧色的瞳目看著就想讓人疏離,而自己伺候的主子,時(shí)不時(shí)的就罵他是個雜種,久而久之也讓宮人們不那么放在眼里了。而且今日還惹惱了齊宣帝,看來以后的日子可不會像四年前圣上許諾的那么美好。
明旌已經(jīng)在這里跪了一個時(shí)辰,自己在朝堂上無禮總是要有些代價(jià)的。
秋日的寒氣有多重,平時(shí)明旌這個男人感覺不到,但是這雙腿一著地,就已經(jīng)站不起來了,動作是很勉強(qiáng)的,與拓趵的征戰(zhàn)讓明旌在膝蓋上受了傷,現(xiàn)在這一跪似乎引發(fā)了舊疾。
“怎么?三殿下站不起來了嗎?如果還不進(jìn)去,皇上要是怪罪下來,怕是殿下承擔(dān)不起的。”很刻薄的聲音,絲毫沒有想要幫忙的意思。
“多謝公公提醒?!泵黛褐皇堑幕貞?yīng)了一聲,沒有喜樂。
這宮中就是這樣,奪權(quán)的奴才往往比失勢的主子來得高貴,有些事見怪不怪,也就司空見慣了。
遠(yuǎn)處的夏紅衣看著傳話的公公傲氣的走了進(jìn)去,譏諷的笑了笑,然后走向明旌。
他的背挺的很直,一看就有久經(jīng)沙場的氣魄,不卑不亢,恰到好處,只是這皇宮中的迂腐之氣太重,沒有人愿意看他的將來,蓬勃璀璨的將來。
皇宮就是一個圈,將人心圈死的地方。
“需要我?guī)兔幔俊奔t衣走到明旌面前,爽朗的伸出手。
明旌看著眼前的紅色,沒有聲響,他的顏色,是深秋的一團(tuán)火,這一次似乎燒到了明旌的心。
“怎么,不是想要成為盟友嗎?現(xiàn)在怎么不愿意接受我小小的幫助?”夏紅衣勾起嘴角,笑的邪魅動人。
“不,我只是奇怪,一向避我如蛇蝎的夏小侯爺怎么今日會向我伸出手?!闭f完,明旌伸出手,握住紅衣,很溫暖的手心,軟軟的,很像女子的柔夷。
明旌緩慢的站了起來,膝蓋上有著深深的刺痛,暗暗吸了一口氣,緩和了痛楚。
稍作緩和后,明旌問道:“知道我現(xiàn)在在想什么嗎?”
紅衣狡黠的笑了笑,有絲俏皮,“讓我猜猜,恩——你一定在想,這該死的奴才,總有一天,我會把你趕出去!對嗎?”
明旌一瞬間大笑起來,從來沒有見過眼前的夏紅衣,初次見面的狠毒,之后的疏離與忌憚,處處都暗藏著心計(jì),兩人的每一步都在計(jì)算,似乎,從來沒有見過這么開朗的夏紅衣。
“是,不過要更狠一點(diǎn),比如,死無葬身之地?!泵黛鹤旖菐е?,有些玩笑的意味。
“看來宮中沒人知道你是一只扮演貓的老虎。”
“你這么說,說明你已經(jīng)知道我是一只老虎了?!辈恢挥X中,兩人早已去除對彼此的敬稱,親密的像多年的朋友,“我要進(jìn)去了,有些事還要解決?!?/p>
“三殿下?!奔t衣突然叫住明旌,頓了頓說:“糧草,我?guī)湍憬鉀Q,確保萬無一失?!毕募t衣眼中泛著堅(jiān)定地光芒。
明旌沒有回頭,只是回答道:“多謝?!比缓笙?qū)m門走去。
紅衣也不久留,回轉(zhuǎn)過身,因?yàn)轳R上還要出宮辦事。
待紅衣走后,明旌攤開自己的手掌,喃喃道:“從來沒有人,在這宮中,向我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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