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旌回來數月,今日被傳召一定要參加早朝,雖說心下有些怪異,但有些事也在意料之中。
半年前朝廷大修佛寺,國庫空虛,勉強湊齊糧草要送到戰場,卻被一路官員一扣再扣,最后到軍營的糧草根本不夠三十萬將士撐多久,明旌叫監軍上書朝廷,結果后續的糧草一拖再拖,那時拓趵早已蓄勢待發,繼而雙方開戰,而大齊的軍隊已經沒有足夠的糧草供應,不久陷入苦戰。
那一戰大齊慘敗,三十萬士兵近一半陣亡,朝廷眼看已無力回轉,只好派朝廷官員北上求和,和談場場處于下風,條約個個飽受屈辱,將士義憤填膺,卻也只剩無能為力,如今拓趵不受信約,卷土重來,眼看朝中無將,明旌自然成了主角。
“你覺得呢?”龍椅上的齊宣帝冷冷的拋下一句。
目光之中不知道有些什么,似乎還不把眼前這個兒子放在眼中。
明旌筆直地站著,目光轉向齊宣帝,“當年兒臣去邊塞,父皇承諾四年之后便是兒臣歸來之日,父皇可是忘了?”
一句話落下,朝中沒有聲響。
封榮親王,世代襲爵,當日齊宣帝的承諾猶言在耳,現下卻要讓剛回朝不久的三殿下再次遠去邊疆,這八個字竟成了戲言。
只是這三皇子在朝堂上將這句話問出,卻是明明白白卸了齊宣帝的面子。
“嘭!”齊宣帝猛的站起來,將臺上的折子狠狠地雜向明旌,“放肆的東西!這是你一個當朝臣子該說的話嗎!國難當頭,你卻和朕在這兒談條件!”
朝上的人沒有任何動彈,額角開始流血,口子有點大,“兒臣從來沒有資格和父皇談條件不是嗎?”
“四年前遠去邊塞和四年后的回歸朝堂,父皇都沒有征求兒臣的意見,兒臣怎么會愚笨到與您談條件?”
“是!你的確沒有資格!你不過是一個卑賤的胡姬所生的孩子!倘若不是柳嬪這些年來一直護著你,你以為你能呆在宮里!”朝堂上的人個個不敢出一聲大氣,不知這齊宣帝的火會有多大。
明旌沒有開口,只是握住拳頭,讓自己痛的清醒。
呵!卑賤的胡姬!的確。
“三弟上次不是敗在了拓趵軍下嗎?倘若這次去,定能一雪前恥。”說話的人是當今太子明德,一身官服倒是有模有樣,只是滿身腐朽氣息太重,眉間有著深深地酒色意味,一看便是只會紙上談兵,百無一用的人。
早就知道廢太子一事就是扯淡,只是被軟禁幾個月就被放了出來,齊宣帝的偏袒一目了然,要知道這強搶民女可是亂了朝綱的罪,竟然這么容易罷了休。
說道強搶民女,大概也只有明德做得出來了。
“太子憑什么認為臣弟可以一雪前恥?”明旌的目光轉向明德,眼中的犀利如一把刺刀,“這——”明德不自覺的退后一步,其實不知道怎么了,從小,自己就怕極了那雙綠色的眸子,今天眼中的戾氣更是讓明德退卻。
“憑永遠接濟不上的糧草?憑一幫體弱病殘的士兵?”
“大齊的軍隊怎么可能只有一幫老弱病殘!我雖然沒有親自上過戰場,但也知道梁武老將軍訓練出來的將士絕對精良!”
“是。梁武將軍一生都為國家效力,訓練出一支精良的隊伍,但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戰場上的眾將士縱然身經百戰,但到最后還是不能有足夠的體力反攻,連自保的能力都很弱。”
“父皇知道這一仗為何會敗嗎?”明旌直直的看向齊宣帝,而那個陰晴不定的男人第一次沒有出聲。
過了很久,明旌緩緩的說出一句話,很慢,很慢,因為他要讓所有人都聽到,“不是實力不夠,只是被糧草給拖死了。”
“如果準時到達,梁武老將軍就不會戰死沙場,萬箭穿心,大齊軍隊損傷半數,北上求和!”
朝堂沉寂,是的,其實誰都知道,大興土木,修建寺廟,原本國庫就以空虛,再加上奸臣當道,不顧別人死活,這糧草上的問題,必然免不了。
“明旌從來不是怕死,只是如果明知是送死,那還不如不費力氣的等死!”說完,明旌轉身,走出朝堂,背影的決絕,是這大齊許久沒有過得凌厲,眾人眼看他走出去,卻是傻了眼。
皇帝位宣布退朝卻自己離朝,從古至今,大概只有眼下三殿下一人了。
“明旌!你給朕回來!你就不怕朕將你法辦了!”齊宣帝在后面怒吼,看著那個背影紅了眼睛。“你們——你們給我把他辦了,我就不信他一個雜種能囂張到哪去!”
“快!你們都怎么了!吏部尚書人呢!朕說的話你們都聽不懂是嗎!”
“微臣惶恐——”眼見齊宣帝發了瘋,眾官員只能跪下。
齊宣帝看著跪了一片的官員,怒吼道:“滾!都給我滾!”然后拂袖而去,只余下朝中的官員,竟意外的松了一口氣。
房青銘抬頭,那眼中有著神異的色彩。
三殿下的機會,到了。
夏淺言睜開眼睛,陽光有些刺眼,許久不曾有這么好的天氣了,夏淺言不適應的皺了皺眉。
“趙姑姑,幾時了?”
“回娘娘,已經晌午了,娘娘要梳洗嗎?奴婢叫人來,帶娘娘梳洗完畢就可以用膳了。”趙姑姑一臉恭敬。
夏淺言撐起身子,說道:“怎么不叫我?”
“是皇上吩咐不要吵醒娘娘的,上早朝的時候還特意吩咐讓娘娘多睡一會兒。”心中不是不歡喜,自己的主子轉眼有了冒出頭的跡象,那做奴才的自然沾光。
“恩。”夏淺言輕輕地答了一聲,看不出情緒。
“奴婢這就去給娘娘叫膳。”說完趙姑姑走出房門,兩個侍婢端著水盆為淺言梳洗。
銅鏡中的一張臉細膩白凈,只是素顏有些蒼白,夏淺言看著鏡中的女子,自覺少了點顏色。
待到趙姑姑進來,問道:“姑姑,你覺得莫貴妃是個什么樣的人?”
趙姑姑思索了一會兒,說:“這可不好說,莫貴妃的為人很囂張,動不動就遷怒于別人,有時還會關起門來摔東西,但皇上總是不罰她,縱容著她,聽說——”說到這兒,趙姑姑停了下來。
“聽說什么?”
“這——”
“說!”淺言皺了皺眉,十分不悅。
趙姑姑只好壓低了聲音說:“聽說這宮里有些人的慘死都是莫貴妃弄的,這還不可怕,可怕的是,好像這些皇上都知道,還是由著她,一點都沒有厭惡的意思,就連,就連去年太后娘娘的死,聽說都是莫貴妃從中作梗,為了這后宮中最高的位子。”
“是嗎?”淺言一個手勢,停止了兩個宮婢的動作。
“這都是傳聞,不過有些事,也是無風不起浪的。”
夏淺言轉身,看著趙姑姑,“姑姑知道我是聰明人,告訴我這些,我希望姑姑也是聰明人,知道我們今后的局勢。”
“娘娘的意思是——”
“我夏淺言,不喜歡在別人身后動刀子,姑姑只要萬事映襯著我就好,其余的不要做他想。”過分招搖總是不好,雖說夏淺言需要依附這個男人,但,并不代表她要權冠后宮。“姑姑聽懂了嗎?”
趙姑姑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奴才謹聽娘娘教誨。”
夏淺言微微一笑,亮了顏色,“姑姑,你說,皇上喜歡什么樣的女子?”
趙姑姑一時蒙在了那里,這話——什么意思?
夏淺言并不理會,只是拿起一旁的胭脂,開始往兩頰上抹,“果然,這妝還是素了點。”
真正能夠讓這深宮富有生機的,只有讓源源不斷的女子去代替形同枯槁的怨婦,而這點,這就是夏淺言的優勢。
“如果要在這后宮中生存,就必須成為一個有能力依靠一國之君的女人。”
“姑姑,我就是。”
夏淺言站起身,看著鏡中的自己,沒了那缺少生機的蒼白,一副妝容將夏淺言的美凸顯的更加艷麗,夏淺言勾起一抹最深的笑,誰也不會想到,那一笑,絕了整個后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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