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一天起我和管欣就靠在了一起,一起勞作,一起坐在那棵樹下望著遠處的郎敦阿媽發呆,或者陶醉在管欣的排簫聲中,有時候管欣吹著吹著會忽然抱著我的肩膀失聲痛哭起來,那時,我知道,她一定是又想起過去某些傷心事了……
郎敦阿媽為我和管欣能有這樣的進展感到無比欣慰,她一邊對我們進行重新分工,好讓我和管欣能多些時間待在一起,一邊又讓我繼續加油。我很茫然,我對自己和管欣之間能有今天這樣親密的關系已經十分滿足,不敢奢求太多,況且管欣現在滿懷的心事尚未放下,她可能只是把我當作普通的朋友,在傷心的時候希望找個朋友依靠,我怎好因此就向她提出非分的要求?當然,也可能只是我內心的自卑在作怪,可我仍要說,這樣挺好,因為彼此之間沒有參雜世俗,所以我們的關系和情感也就不會被世俗所污。
郎敦阿媽見我們每天就那么守在一起干發呆,沒有任何進一步的消息,開始替我們著急,于是,某天吃飯的時候她當著我和管欣的面,半開玩笑的問我們到底打算什么時候結婚,說她還等著我們生孩子讓這個地方更熱鬧呢。我被郎敦阿媽的話嚇了一跳,生怕會驚到管欣,破壞了我和她所維持的這種平靜而深刻的關系,更怕管欣直接的拒絕讓我心灰意冷,可同時我似乎又很期待,我直直的望著管欣,等待著她給郎敦阿媽的回答,而管欣只是看了我一眼,又對郎敦阿媽笑了笑,卻什么也沒說,我一邊捉摸著管欣這無聲的答案中所暗藏的含義,一邊也對郎敦阿媽笑了笑,什么也沒說。
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時間飛逝,我和管欣并肩坐在那棵葬著郎敦阿媽丈夫的樹下一天天快速老去,經過一輩子的相守,那時,我終于鼓起了勇氣向她求婚,當我單膝跪地請求管欣嫁給我的時候,管欣把目光緩緩的投向我,她銀色的白發在陽光和風中不停的顫抖,卻不再是因為寒冷,當她的淚水奪眶而出,撲到我懷里緊緊地抱著我連連點頭的一剎那,我知道她的眼淚與他人以及悲傷再無關系,僅是因為我和喜悅而落,我們都不用再思考人生、愛情以及一切期望和絕望的事情,也不需要白頭偕老的山盟海誓便已然偕老白頭,那時,此生所有不快的記憶都會被時間消磨的無法辨識,腦子里只剩下彼此,我把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摟著她靠在樹上,一起欣賞著藍天白云,感受著陽光,感受著彼此,數著流水與時光的流逝,在有關我們的故事中我們歡笑著,幸福的老死……
如果真有這么一天,那么它是我所希望的,愛情不是為了結婚生子,結婚也只是為了請求對方獲準自己死后能和對方葬在一起,簽約來世繼續相愛的證明,過去我是這么期望的,現在依然如是期望。于是,我開始用安心來預謀未來這一幕,靜靜的陪著她,陪著她坐在那兒,陪著她哭,看她所看的遠方,聽她所聽的風聲,琢磨她正在琢磨的心事……
我一天天的數著日子,總是希望那一天能早日到來,好讓一切得到證明,讓人生在圓滿中得到安寧,然而時間走得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快,由此,我才明白為何我們會那么害怕孤獨。
一生的長度使我在這種安守中又產生了太多忐忑,萬一如郎敦阿媽提醒我的,如果哪天管欣的那些心結化解了,離開了,到時候我該怎么辦?時間可能成就一個夢想,也可能摧毀你的夢想,我把一切想得太理想化了,每每想到這些我便又陷入抓狂,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然而,我是幸運的,大概老天終于發現了我的悲愁才肯賞給我一絲眷顧吧。那天,我和往常一樣,陪著管欣坐在樹下望著遠處發呆,嗅著她的氣息我不禁又開始擔心她會離去,心煩意亂,就在這時管欣忽然扭過頭輕輕地對我說:“我們結婚吧!”,我心頭顫了一下,轉身望著她臉上那抹淡淡的微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管欣又說了一次,我這才驚喜的連連點頭,心情如釋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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