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入了夜,燈火下的影子有些模糊不清。
齊宣帝是個什么樣的男人,夏淺言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令她生寒,面上毫無表情,眼底只剩隱晦,這個男人不是令人生畏,只是——只是很不舒服。
“趙姑姑,我來吧。”夏淺言接過趙姑姑手中的茶壺,“南方的茶葉清香宜人,這是淺言自己帶來的,皇上勞累了一天,可以靠這龍井提神。”
淺言端過茶杯,齊宣帝只是將頭轉向她,并沒有接過茶杯,“皇上難道不喜歡?”夏淺言的胸膛有些起伏,她在害怕,但在努力的克制自己。
齊宣帝接過茶杯,抿了一口,果然醇厚,“進宮沒幾日,惠妃就罰了這些奴才,也不怕宮里人笑話?”聽不出喜怒的語氣,不可探測。
“皇上認為是臣妾做錯了嗎?”
“你覺得自己沒有做錯?”
淺言突然笑了起來,“沒有。”齊宣帝聽了這話,挑了挑眉,“在這后宮之中,若想要安寧,就必須得有規矩,臣妾這么做也是遵循禮法的,并無逾越。”
“難道不是你和莫貴妃發生了爭執遷怒于他們?”齊宣帝的聲音沉了沉。
淺言看向趙姑姑,趙姑姑低下頭,避開了淺言的眼睛,“他們就錯在沒有阻止臣妾和莫貴妃的爭執,所以臣妾才罰他們的,作為宮婢看到自己的主子失了禮卻不知道制止,呆在一邊看熱鬧嘛?”
“如若這樣,那還要這些奴才們干什么!”
夏淺言突然跪下,“臣妾自知剛入宮,做事有些不知輕重,但是臣妾竟然入了這后宮,那就要為這后宮的安寧盡一份力,臣妾本是一片好意,如果皇上覺得臣妾做錯了,那請皇上責罰臣妾!”說完,眼中落下了一滴淚。
總覺得眼前的這個妃嬪和宮中的有些不大一樣,多了份倔強,多了份韌勁。
齊宣帝站起身,大笑兩聲變了顏色,走到夏淺言身邊,“你倒是個倔強的人。”然后扶起夏淺言,說道:“你在害怕吧,剛剛在倒茶的時候差點濺出來。”
夏淺言站起身,低頭不語,胸前的起伏更大了。
“沒有話說嗎?”
“多謝皇上諒解,臣妾惶恐。”
齊宣帝又是大笑,然后看向趙姑姑,趙姑姑了然,退出屋子。
屋外秋風正涼,黃葉沙沙作響,庭內落葉一片,宮人踏過,裂碎了夜的寂涼。
“公公,記下吧。”
一旁的小公公,低下頭,“姑姑,這,這皇上今天是要去莫貴妃那的,這樣——”
趙姑姑向屋中看了一眼,燈火已熄,如此,也算熬出第一步了吧。
“公公認為皇上今兒個還會去莫貴妃那嗎?”趙姑姑指著那燈火早已暗下的屋子說道。
小公公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知道了,姑姑。”
——今夜宿,玉陽宮。
華清宮。
三更時。
在殿外守夜的宮人們早已開始打哈欠,有些已經倒在朱紅色的柱子上睡著了,不時的搓下兩臂,夜太深,秋氣重,深宮更涼。
只是殿內,涼的是心,不是人。
“娘娘,都三更天了,您該歇息了。”
莫婉只是揮了揮手,讓寒氣凍著了的手,帶著蒼涼,一旁的宮婢滯了聲,今夜,自家的主子安靜的太過可怕,以往若遇到這種事,必定是惱怒的不成樣子,直到皇上來了,才會平復怒意。
說也奇怪,就算是主子鬧的毫無情理可言,皇上也不惱怒,這與那個在他面前人人都害怕的男人不同,他不會安慰,但做到了足夠的縱容,縱容她鬧的后宮不得安寧,縱容她除去一個又一個她不想見的人,甚至縱容她——
宮婢搖搖頭,這宮中的事,又哪是她這個人微言輕的奴婢想得通的,罷了,也不去傷神了。
“華鑰,松玉糕還熱著嗎?”有些空洞的聲音,沒了以往的氣勢。
“還熱著呢,奴婢吩咐要一直在灶臺上溫著,娘娘現在要嗎?”
“端過來吧。”
不一會兒,華鑰便端著松玉糕過來,冒著騰騰的熱氣,似乎暖了一屋子的寒氣。
“他是最喜歡松玉糕的,那時候他只吃她做的松玉糕。”莫婉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放入口中,“他從來不吃有甜味的松玉糕,因為她還在的時候從來就不記得在糕點里放糖。”
“娘娘?”華鑰很疑惑。
“其實沒有糖心,真的不好吃,可是他一直都吃的很快樂。”
“傻的是我吧,以為用一塊又一塊的松玉糕就能留住一個男人,卻不知道沒有糖心的松玉糕終究不甜。”莫婉的聲音變得哽咽,“一點,一點都不甜。”
華鑰蹲下身子,用錦帕擦去莫婉臉上的淚,“娘娘別哭了,哭化了妝就不好了。”
莫婉并未理會,只是抓起一碟的松玉糕,將它捏碎,“娘娘!你快放手,很燙的!”華鑰在一旁驚呼。
莫婉慢慢放開手,掌心紅了一片,還留了一點碎屑。
“因為他——終究沒有心。”
他的心在就隨著那個名叫子語的女子飛走了,一代帝王,最終冷酷無情。
那夜的莫婉,笑的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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