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侯,傳令下去,在前面那幾塊平整的大石頭上歇一歇,檢修坐騎,整理行囊。”
“得令,酷帥。接下來要沖刺米拉山了吧?養精蓄銳,翻越最后一座高山咯!”
稀稀拉拉拉成一字長蛇陣的隊伍,沒多久讓諸侯給整成了或坐或臥或半臥的雕像。不過,沒兩下雕像又活動變人形了,喝的喝水,吃的吃牦牛肉干、吞的吞青稞面,筱紅剛掏出一包巧克力,還沒開封,就被兩個姑娘搶了去撕開爭吃,連鞠鵬也厚著臉皮同妹紙們搶,最后還是六個人平分秋色,老酷抽著煙冷眼旁觀,他歷來就像同巧克力有仇似的,從不染指。
小規模吃喝一會后,大家投入了檢修、整理,當然,嘴皮子也少有人閑著。
鞠鵬:哥們姐們,待會兒登上米拉山,你們怎么歡呼,我不管,到時我可要站在那海拔碑石上高歌一曲拉呀拉哦。
寧馨:拉什么拉,這一路上業拉、安久拉、色季拉,這么多拉拉山還沒拉夠嗎?
鞠鵬:沒呢。再加一個米拉也不夠,以后給咱孩紙取個名就叫拉拉得了。你看呢,拉拉他媽?
于是他得到了一通粉拳雨點似的伺候。
看著年輕人打情罵俏籌謀著未來的拉拉歲月,諸侯的心事不由得被勾起來了。這個中年不識愁滋味的樂觀漢子居然下意識地唉嘆了一聲。
筱紅:怎么啦,諸叔?小諸侯他媽還是聯絡不上?
諸侯:別提了,手機關機,QQ不回復,快兩天了,仿佛就在人間蒸發了一般。莫非有什么不測?
老酷;別這么神經兮兮的,好不?當初你這小子怎么整蠱人家來著?而且這一路上,你又是怎么玩驚險玩失蹤玩鬼怪的?就不興她玩玩你,急急你?
諸侯:但愿只是這樣。呃,我說老酷,還有昌明、筱紅,你們都這么望著我干啥?我不會當逃兵,勝利在望了,我還……我臉上怎么了?寫了一個“急”還是寫了一個“憂”?
昌明:這倆字要寫也寫在你心里,哪會出現在你臉上?告訴你吧,你的臉煥發了第二次青春,青春美麗砣,鮮艷著呢。
陳玉遞過來一面鏡子。鏡子里,是一張紅點遍布的臉,有些紅點還微微沁出些鮮血,整個一個血色諸侯,慘不忍睹。這才想起是方才有段路上遭遇飛蚊襲擊,不做防護一路撲打付出的代價。筱紅從隨身包里翻出瓶風油精給他涂臉,老酷一把奪過,變戲法般變出一瓶特效蚊蟲藥雙飛人,讓諸侯自己對著鏡子涂擦。
筱紅:我們當時都聽了酷爺的,有頭盔的罩嚴實,沒頭盔的脫件衣服來遮臉。那些個蚊子,你知道不,那可是加大號加加大號加加加大號的蚊子哦,蚊子中的戰斗機呢?而且又是一支龐大的部隊。能斗得過嗎?可你倒好,扔下坐騎,像堂吉訶德大戰風車似的揚著件上衣朝這密集的轟炸機群猛撲,我們是怎么勸也勸不住你,只能看著你勇猛而瘋狂地單挑空中集團軍。
老酷:其實我們都曉得你這不單純是玩堂吉訶德,主要是排解心中對你老婆的掛念和焦慮。所以就由你胡來了好一會,直到你筋疲力盡氣喘吁吁還不住地打趔趄,才把你扶下戰場。
陳玉:諸叔你只顧撲打去了,為什么蚊子會越來越少,你想過沒有?以為都是你撲死的?實話說了吧,要不是酷爺拾些干樹枝濕樹枝干牛糞新鮮牛糞來熏煙,那些飛蟲自己會倉皇逃竄?
筱紅:不過,諸叔的戰果還行,撲死落地的蚊子遠比蚊子在你臉上蓋的印戳要多喲。
諸侯:去他媽的印戳,去他媽的蚊子集團軍!我勒個去。沖呀,上呀,上山呀!
不到兩個小時,這座海拔5013米的米拉山近在眼前了,只剩最后一個U型彎道,最后一段長上坡,最后一道山梁,也是最后一個埡口了。坡度不能說不陡峭,可比起此前經過的有些4000+的山峰來,反而相對平緩一些。而且,路況也是不曾想象的好,大概因為它是拉薩屏障,國家和自治區投入的財力更多的關系吧。這段路,諸侯的騎行狀態出奇的好,發狂一樣地爬坡,起先昌明還跟他拼搶第一,可拼著拼著,發現大叔愈來愈大的呼吸聲,拉風箱似的,忽的記起酷爺的告誡,別太逞能了,物極必反,萬一拼出個高反來,倒在曙光升起前一秒的黑暗中就太讓人寒心了。于是便故意裝作氣喘吁吁的模樣,慢慢減速,讓諸叔一騎獨秀,盡顯風流。
已經能看到埡口了,看到螞蟻一樣的幾個人影點綴著光禿禿的山脊石碑什么的,諸侯要登臨絕頂的心更迫切了,照他個人意志,到埡口遠望近攝一番后,立馬下山,今天就沖下100多公里的下坡,連墨竹工卡也不停留,直接開赴布達拉宮,朝拜一下,趕快訂好機票,第二天就飛回湘中家鄉,畢竟老婆兒子音信不通兩天多了呀。
沒成想,哐啷一響,來自腳下,在這節骨眼上,突然掉鏈子了。下車修理,好半天不得要領,看著掛上去了,可剛上去騎幾步,又是一聲哐啷,牙盤空轉了。再下來再拾掇……老酷率后續部隊從從容容上來了,一看這架勢,停車從百寶箱里那出改錐扳子,把諸侯掀到一邊,把捷安特倒仰于路旁,卸后輪,調角度,掛鏈子,緊螺母,一步接一步,一環扣一環,沒幾下就要封殺鏈子不愿跟牙盤飛輪合作要鬧獨立的野心了。
這時一陣大風起,自下而上飛跑過來,抓起筱紅脖子上因爬坡嫌熱剛解開的絲質紅圍巾,向上一揚,立馬向前向上狂奔起來,筱紅和她身旁的諸侯雙雙起跳,都差了那么一小截,風兒得意地嬉笑著跑得更快了。兩人眼望藍天上翩翩起舞的紅圍巾,腳步忽左忽右隨著追趕,陳玉也跟著追了幾步,看看實在相距太遠,便停下來,叫喊著:藍天的紅云,風中的舞步,好看啊!昌明連忙呼應:是啊,凌波微步哦,好精彩呀!鞠鵬索性拉著寧馨的手在風中挑起了探戈……
這世界合著就是年輕人的,看來咱老酷頭沒啥折騰的了。老酷上緊鏈子,把車翻正過來,一看身邊幾個人都同風兒玩去了,不由得這么嘟噥一句。然后一看,紅圍巾和兩個人呢?
昌明指著埡口,大伙兒一看,原來他倆一路追蹤到那上面去了。這風兒戲耍起人來,可真拿它沒轍。上吧,老酷一聲吆喝,五人上路跟進,師徒倆每人騎車還帶一車往上猛蹬。
風力驟然減小,被挾持飛行這么久的紅圍巾立馬失去有力的托舉和牽引,像無人操作的降落傘一樣緩緩降落、降落,可落點老是搖擺不定,筱紅眼見得就要夠上手了,微風還是早一步把它拋到前邊去了。沒顧得上看面前的人,繼續往前追,不成想一頭撞在諸侯肩膀上,眼前金星直冒,腳步把持不住,朝前撲了下去,諸侯總算眼明手快,一把托住她臂膀和腰部,一個經典的舞蹈擁抱動作,讓兩人雖然傾斜卻平衡地定格著一個美的造型。諸侯不甘做雕塑,更不愿做啞巴,便念念有詞起來:咱再次英雄救美,挽狂瀾于既倒哦!
紅圍巾直往“米拉山5013”的海拔石碑上飄,可還沒到碑上,就被倚著石碑站立的一位女士率先撈到手中。只見她緊跨幾步,走近這對造型開始解體的男女,朗聲說道:“今日紅巾在手,立馬縛住諸侯,還有這朵漂亮的……藏紅花。”
諸侯聞聲大喜,又是一陣大驚:“東方,你怎么來了?幾天來可急煞我了!”
東方雌獅:老娘想來就來,你先別管,快匯報這是第幾次英雄救美了?瞧這狗熊樣,還英雄呢!
一向能言善辯妙語連珠俏皮話如橄欖油一般潤滑的諸侯,這當兒居然支支吾吾說不上詞兒了。東方說,別解釋了,剛剛我都看到了,都是風兒給鬧的,這么美麗的藏紅花怎么會讓你這諸侯,豬一樣的猴非禮呢,哈哈……
山頂立馬爆發出一連串哈哈大笑……
和老酷以及五個年輕人一一握手之后,東方雌獅才說出了來米拉山埡口的原委:看了你們倆寫的那些個勞什子日志,曉得一路上苦頭吃盡,風光賞夠,好事做不少,糗事沒個完。真叫我擔驚受怕,不知死了多少個腦細胞。前幾天,看到你這家伙險些滑落懸崖的驚險遭遇后,我立馬跟領導請假,把小諸侯送到外婆家,昨天就坐飛機來到拉薩,今天坐車直接往這山上趕,在這石碑上守株待兔,還不一守一個準嗎?
諸侯:來就來唄,可你干嘛玩失蹤?
東方:做你這么多年的東方雌獅,連這個都學不來嗎?想想這次你出來前,還有這一路上,玩這招,你做了多少次初一,老娘就不能做一次十五?阿嚏……阿嚏……
諸侯:一個人攻下這山頭,真是孤膽雌獅啊!守候多久啦?山上風大,這不,感冒爺給你發請柬了吧?這么著吧,夫君我在外特惦記夫人,給你買了件牦牛衫,也許式樣不夠美,暫且對付著穿上,咱不當感冒大嬸好不?
東方:去你的,能扔多遠就扔多遠。
筱紅:諸叔,我早就說了諸嬸,不,看上去這么年輕,只能稱諸嫂,諸嫂會扔掉你這件難看的家伙吧?
東方:還是這乖妹紙會說話。你穿了的,再難看我也要……阿嚏……阿嚏……穿。拿來——穿上它,我也跟……阿嚏……你們當這段路的……阿嚏……騎士去。
騎行隊伍又多了個女俠,可女俠沒坐騎,諸侯胸口拍得山響:老公馱老婆,馱得笑呵呵。老酷噴出一口煙,眨眨眼對東方說:按說要給你們創造個二人世界,一輛捷安特就是你倆共同的坐騎。可愛情代替不了安全,這一路下坡雖說沒有怒江72道拐那般驚險,可騎車載人這活兒嘛,我就不恭維你家那大爺了。萬一,我是說萬一……他那賤命獻給騎士事業,獻了也就獻了,可你這尊貴夫人,剛出道就……那不是太可惜了嗎?要是信得過我的車技,不嫌咱老漢汗酸臭,陡峭路段,我給你當車夫吧。
于是,老酷統一調度:他自己和諸侯后架上的馱包,讓倆棒小伙代勞,三位姑娘一如既往自行其是,諸侯的情侶車當然不會全程空著后座哦,坡緩地段,還是讓他們打打情罵罵俏親熱親熱吧,可一旦又陡又彎,東方立馬換乘老酷牌保險座駕啦。
一路順風。一行八人第二天登上了布達拉宮。
在畫里在夢里在電視里多次見到過這一西藏最美的古建筑群,今兒騎士們親眼所見,無不嘆為觀止:只見它依山壘砌,群樓重迭,殿宇嵯峨,氣勢雄偉,古往今來,不知滋養了多少挑剔的眼神!諸侯站在山巒上,凝望著宮殿,禁不住高聲呼喊起來:”布達拉,我們來了,西行騎士看你的來啦!”
東方也跟著騎士們一齊呼喊起來:”看你的來啦,來啦,來啦……明年咱再來,咱走青藏線,再來看你啦,看你啦……“”
東方說:“來了,來了,也得留個痕跡吧,諸侯,單反的伺候——”
一個個風格迥異而意趣同一的笑臉和pose在單反鏡頭里搞笑式定格。更為搞笑的是,筱紅捕捉到了這樣一張“笑果圖”:東方扭住諸侯耳朵,后者呲牙咧嘴地笑,東方想做河東獅吼狀卻仍然被愛情出賣了笑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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