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奔的死訊很快傳到了溫州。整個溫州都感到震驚了。誰也想不清楚，王奔的結局會死在澳門。

　　毛依婷去了澳門，馮其福、韓正音和易守望結伙去了澳門，潘榮華從臺灣直接轉飛機也去了澳門。在澳門，大家見到王奔被整容過而且面無血色的面容后，心中才確定，王奔真的沒有了。他的人生最后的戰場，就是澳門葡京賭場。

　　王奔的尸體就在澳門火葬。在潘榮華等兄弟們的護送下，毛依婷帶著王奔的骨灰回到了溫州。由于王奔死得太突然，任何東西都沒有準備。所以潘榮華、馮其福、韓正音和易守望就一直呆在王奔的家里。可是，在這個方面，誰也沒有有充足的經驗。骨灰回到家里后，幾個人默默著坐著，誰也出不了主意。

　　“是我害死了王奔。”潘榮華的眼淚象絲線一般落下：“我不該給王奔1000萬，如果沒有這1000萬，或許王奔的想法就不是這樣，或許王奔就不會賭博。”

　　“不，不是你害死王奔。”韓正音說：“是這該死的工程，如果沒有這個工程，我們就不會跟北京聯系，也就不會有王奔去澳門的事件。是我害死了王奔兄弟，我不該提起工程。”

　　“大哥，三哥，你們都別說了，你們都沒有錯。”這個時候，或許是淚水已經流干，或許又是傷心已過，毛依婷到顯得比較冷靜：“說起來，我們必須信命，王奔的死命已經到來，誰也攔不住，這就是命運注定。”

　　“大家還是別討論這些了。”易守望說：“省點力氣吧，這幾天要商量要辦理的事情還多著呢。”

　　接下來就是商量王奔墳地的事情。潘榮華說：“王奔是土生土長的溫州人，他的歸屬必須在溫州市區，我不想把他留在偏遠的地方。”

　　馮其福贊成潘榮華的意見。但是毛依婷反對。毛依婷說：“王奔有今天的結局，首先是那個賽斯米奧老吳造成的。王奔生前跟老吳是好朋友，也是冤家，在老吳死后，王奔還帶我去看過老吳的墳墓，王奔還說那個地方不錯，還說死后也要跟老吳做鄰居。我決定就隨了王奔生前的愿望，讓他跟老吳呆在一起。如果來生他們是朋友，那就讓他們好好相處；如果他們來生是仇家，那就讓王奔去找老吳報仇，葬在一起，路也近點，好省點力氣去報仇。”

　　潘榮華問老吳的墳地在哪里。毛依婷說：“就在東郊，一個叫萬壽山山上的公墓。”

　　“那個地方我知道。”易守望說：“這件事讓我去吧，我還認識一個風水先生，到時候一起叫上，順便看看風水，也好讓王奔在另一個世界安心。”

　　“我陪你去。”韓正音也說：“墳墓的事情就交給我們。”

　　易守望和韓正音走后。潘榮華和馮其福就和毛依婷商量其他的事情。這個時候，王奔的家屬以及一些親戚到了，他們哭天喊地，非常悲痛，弄得潘榮華和馮其福心麻如刀割。還好，來的親戚中有一些老人，他們開始自我組織了王奔的喪事辦理小組，把一些雜碎事情全部接了過去，潘榮華和馮其福只剩下接待來客的任務。

　　潘榮華等兄弟原本計劃要把王奔的葬禮搞大，搞得轟轟烈烈。就象潘榮華說的，王奔這次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作為兄弟，應該好好送行一下。

　　但是毛依婷還是反對，毛依婷說：“王奔死得年輕，按迷信就不能大張聲勢，再說，王奔的死因不好聽，就簡單一些算了。”

　　大家沒辦法，只能遵從毛依婷的意思，能簡單的盡量簡單。

　　王奔下葬的那一天，天空下起了綿綿小雨。給王奔送行的人雖然不算很多，但是，每人在雨中都撐起了黑色雨傘，場面倒顯得有幾分壯觀和悲哀。

　　王奔的墳墓真的離老吳的很近，易守望說，這是他和韓正音商量后特意決定的，既然王奔在生前記掛老吳，不管是愛是仇，靠近一些總方便一些。

　　王奔的骨灰進框，按照溫州習俗，王奔的兒子王放以及家人必須跪拜。這個時候，潘榮華也不自覺地過來跪了下來，馮其福、韓正音和易守望看潘榮華跪下來，趕忙也過來跪著，直到鞭炮響起，墳墓框門被封上，王奔的葬禮算是結束。

　　在回來的路上，天空依舊下著小雨，雨絲紛紛揚揚。易守望說：“這是天在落淚，因為王奔兄弟的冤魂。”

　　韓正音也說：“但愿王奔兄弟早點超升。”

　　馮其福說：“在我心中，王奔根本就沒死，他還活著，他還是我的兄弟。”

　　2012年2月6日，離2012年春節還有8天的時間。這個日子本來沒有任何紀念價值和特殊意義，它就象2011年的10月14日一樣，它只是一個很平凡的數字寫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面。但是，這一天對于馮其福和劉春彩來說，這個日子顯得有些特別，因為就在這一天，他們正式對外宣布重歸于好。

　　在馮其福和劉春彩的計劃里，他們原本沒有高調擺下酒席的意思。但是，馮其福的母親不肯，馮其福母親說，破鏡重圓就跟結婚一樣，甚至比結婚更重要，所以一家人商量，最后決定在“甌粵軒”擺下了幾桌酒席。也正因此，這個日子對于潘榮華、韓正音和易守望來說也不同往常。

　　劉春彩給毛依婷打電話，邀請毛依婷參加她跟馮其福的喜宴，但是毛依婷拒絕了。毛依婷說，王奔的尸骨未寒，按照迷信她還戴孝在身，不好參加喜宴。在電話里，毛依婷給了劉春彩和馮其福最真摯的祝福。

　　潘榮華、韓正音、易守望他們帶著妻子全部來了，小孩也帶來了。大家坐好，留了一張空凳子，同時也擺上了餐具，算是給王奔的一個位置。

　　潘榮華主持整個酒席，他給自己滿上一杯酒，站起來說：“這第一杯酒，讓我們大家一起來敬馮其福和劉春彩，祝福他們二度花開，祝愿他們白頭偕老，幸福永遠。”

　　大家跟隨著潘榮華站起來，端起酒杯想馮其福和劉春彩敬酒。

　　喝了第一杯，潘榮華又給自己滿上一杯，說：“這第二杯酒，讓我們一起敬敬王奔兄弟，希望他在天之靈，能看到今天我們的重聚，能看到馮其福和劉春彩的喜事，讓他在另外一個世界也高興高興。”

　　潘榮華端起酒杯，把酒灑在自己跟前的地上。所有的人也跟著學著把酒水灑在地上。

　　“酒算敬過了。”潘榮華示意大家坐下，然后接著說：“趁今天這個機會，我要宣布三件大事。”

　　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餐具，聽潘榮華說話。

　　“這第一件事就是。”潘榮華繼續說：“工程的事情對我們來說，已經是一件黑色的事情，是一件傷心的事情，我們的工程計劃從今天起徹底流產，從此在我們心中沒有甌飛圍涂工程這六個字。而且，因為法人代表去世，北京的分支機構也在昨天正式撤消。”

　　“北京的萍姐和高峻怎么說，那200萬預付款能還給我們嗎？”韓正音問。

　　“萍姐和高峻對王奔兄弟的事情表示深切的哀悼，并表示歉意和遺憾。”潘榮華說：“至于那200萬，高峻表示以個人名義還給王奔。”

　　“那第二件事呢？”易守望問潘榮華。

　　“第二件事是我和妻子丁玉英的私事。”潘榮華說：“我的移民申請已經批復，我們的簽證也已經下達，后天中午，我跟丁玉英將坐飛機去美國。”

　　“這么快？”馮其福問：“不打算在國內過年？”

　　“我們已經答應潘良好，去美國陪他過年。”丁玉英接口說：“今年這個春節我想平淡一些，主要是怕潘總心情不好，他已經一個星期嚴重失眠。”

　　大家沉默，因為丁玉英的話讓大家勾想起了王奔。以前的每個春節，兄弟們都很自覺地聚集到潘榮華家里，大家一起快樂一起瘋狂。可是，就在今年快春節的時候，王奔卻沒有了。誰能保證，即使再聚集在潘榮華家，大家的心情還是快樂的嗎？

　　“明天，讓我們找個地方為你們送行吧。”易守望說，因為心情還是沉重的，所以話語也很低沉。

　　“兩個月的時間，人的命運在變，這個時候，我終于發現自己的情感絲線原來是無比的脆弱，就在今天，溫州的一景一物都讓我感到悲傷。”潘榮華感慨著說：“我只想平平靜靜地離開這個地方，雖然這一片熱土滋潤了我、撫養了我，但是，它也埋葬了我很多熱情和理想。”

　　潘榮華的話又讓大家沉默下來，在這樣的場景，誰也沒有說話的欲望。

　　“如果你們真想為我送行，那就答應我一件事。”潘榮華繼續說：“臨離別的時候，我想再去看看王奔兄弟，明天早上，請你們用特別的方式為我送行。”

　　“我一定會去。”易守望說。

　　“我也想念我的兄弟。”韓正音表示。

　　“我不會落下自己。”馮其福也說。

　　“對于王奔兄弟，我將永遠愧疚。”潘榮華說：“后天我就要啟程，所以還有一件事，你們必須幫我解決。”

　　“你放心，大哥，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韓正音說。

　　“幫我照顧好毛依婷弟妹。”潘榮華說：“還有幫我勸勸她，等她心情稍微好轉，就準備把王放送到美國，我在美國等他，我將以一個父親的名義向他們承諾。”

　　“恐怕……”易守望剛想說什么，卻被身旁的方瓊踢了一下腳，易守望就不說話了。

　　“你們不要躲閃，我知道這對毛依婷不一定答應，但是，我只想減少自己心中的內疚，所以希望你們幫忙。”潘榮華說。

　　“老大，這個事情還是由毛依婷自己做主吧。”馮其福說：“我們會盡自己的力量去勸說。”

　　“其實，就算毛依婷反對，王放留在溫州也可以，畢竟溫州還有我們大家。”李水姿在這個時候接話：“我們的家，就是王放的家。”

　　潘榮華不再說話，他只看了一下妻子丁玉英。丁玉英說：“今天是馮其福和劉春彩的喜事，我們不談這些傷心的事，來，大家再次一起來一杯，也算是我和潘總給大家的新年祝福。”

　　大家舉杯共飲。場面開始轉變氣氛。

　　“來，讓我們一起再來三杯。”易守望說。

　　“第一杯，獻給二哥和二嫂，祝福你們幸福美滿。”韓正音接口，并主動端起酒杯。

　　“第二杯，送給大哥和大嫂，祝你們一路順風！”馮其福理解易守望的意思，說出了第二杯酒的敬意。

　　“第三杯。”易守望說：“祝愿我們大家，祝愿我們每個家庭春節春花開，新年新氣象。”

　　“新年新氣象！”潘榮華也附和，然后跟大家一起干杯。

　　（尾聲）

　　第二天早上，陽光明媚。

　　潘榮華第一個來到了萬壽山公墓。隨后，易守望來了，他是和韓正音一起來的，最后一個來的是馮其福，他到達萬壽山公墓的時候，時間正好上午10點。

　　幾乎是約好的一樣，他們一律穿上了黑色西裝，韓正音還戴上了墨鏡，每個人手上，都捧了一束黃色菊花。他們來到王奔的墳前，挨個坐了下來。冬天的地皮很冷，但是他們誰也沒有說些什么，只默默地坐著。

　　易守望心細，他還帶來了一瓶白酒和幾個小酒杯。易守望把小酒杯在王奔墳前擺開，韓正音打開白酒，給每個小酒杯滿上酒水。

　　馮其福拿出一包香煙，抽出三跟，燃上，然后插在王奔的墳前。

　　馮其福說：“兄弟，二哥忘了帶香了，就用香煙代替吧，這就是你平時喜歡抽的中華，你慢慢抽，別嗆著。”

　　“王奔，四哥給你帶酒來了。”易守望也說：“來，咱們一起來喝一杯。”

　　易守望說完，就伸手端起一個小酒杯一干而凈。其他兄弟也端起酒杯。留下最后一杯，潘榮華端起來，潘榮華說：“老五，大哥知道你現在很懶，這酒杯大哥幫你端，來，兄弟們全部來了，你就陪兄弟們喝一杯。”潘榮華說完，就把酒水灑在墳前。大家重新放下酒杯，韓正音再次給滿上。

　　“老五，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韓正音說：“大哥明天就要啟程去美國了，他很記掛你，所以兄弟們都來了，來陪你說說話。”

　　“我想你了，老五，你聽得到嗎，給大哥一聲回答。”潘榮華說著，眼淚開始落下。

　　“大哥，我聽到了，我聽到老五在跟我們對話。”易守望說：“他說，他有我們陪著，一點也不孤單、不寂寞。”

　　“是啊，大哥，老五他依舊在我們身邊，他永遠活著。”韓正音也說。

　　“老大，你感覺到了沒有，老五正在向你笑呢。”馮其福說：“他笑得依然那么俏皮。”

　　“就是，就是。”潘榮華開始笑了，他笑著說：“無論時空怎樣造化，無論如何天涯海角，我們都是兄弟，是無法忘記的溫州兄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