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風云渦陽，戰場受孤

“侍棋得寵，中年初陣，白袍戰神風云渦陽。”

　　蕭衍登基后，認為成就自己帝業的是沈約和范彥龍兩人，封沈約為尚書令，領太子少傅，范彥龍為吏部尚書，霄城縣候，自然跟在他身邊的人都封了大小的官，其中也包括跟在他身邊比他小20多歲的陳子云。蕭衍酷愛下棋，棋隱一上來廢寢忘食來，經常通宵達旦和人對弈，而只有陳子云能陪他過足了棋隱，所以對蕭衍對他是格外的喜愛，但他此時并沒有發現陳子云的才華。

　　蕭衍即位后，吸取了齊滅亡的教訓，勤于政事，不分春夏秋冬，總是五更天起床，批改公文奏章，在冬天把手都凍裂了，同時他“一冠三年，一被二年”節儉異常，南梁在他的治理之下“江表無事”，而此時跟南梁對峙的北魏卻在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朝堂之上虎狼當權，四野之內烽煙并起。

　　南梁普通六年(公元525年)， 北魏徐州刺史叛亂失敗，將徐州拱手送給蕭衍，對這個天上掉下來的美事，蕭衍自然高興，可能是想給自己年過40的昔日棋友一個表現機會，他便任命陳子云為威武將軍，派其前去接應徐州刺史，此次接應非常順利，于是陳子云被封為宣猛將軍。但此時徐州的統治權并沒有真正掌握在南梁手中，當務之急是盡快接手，所以蕭衍派自己的二兒子蕭綜前去接管，并派陳子云帶領兩千兵馬隨從。蕭綜為蕭衍第二個兒子，母親吳淑媛本是南齊東昏候宮中嬪妃，后跟蕭衍，七個月便生了蕭綜，所以朝野便有質疑之聲，其母便時常哀怨。

　　徐州對南北對峙的梁魏來說是非常具有戰略意義的地方，所以在得知消息后，北魏立即派出兩萬人馬阻截陳子云一干人等。

　　“雖無實戰，何懼乎？智謀勇猛異常者，進薄其壘，一鼓便潰！”

　　魏軍修筑堡壘阻擋梁軍前進，梁軍陷入非常不利的局勢之中。然而陳子云這位從來沒有指揮過大型戰役的新手將軍，似乎并沒有把魏軍放在眼里，以硬碰硬的手法用兩千人馬硬撼敵陣。戰斗一開始便呈現出一邊倒的局勢，倒下的并非處于劣勢的梁軍，而是占有優勢兵力和地形的魏軍。可此時卻出現了出乎意料的變故，蕭綜拋下大軍，一人投降了魏軍，原來其母曾告訴過他，很可能他并非蕭衍之子，而“時觀其母戚狀，心積怨盛久”，為此還特跑去蕭寶卷墓中“滴血認親”！梁軍失去主帥，人心渙散，損失慘重，只有陳子云帶剩余的士兵突圍，此次雖收場地很狼狽，但無疑顯現出陳子云軍事方面的才能。

　　第二年（普通七年），北魏由于胡太后專權，引發了一系列內部動亂。這對于南梁來說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南梁派安西將軍進攻壽春，由陳子云隨同并負責軍事上的指揮。此戰南梁大獲全勝，取得壽陽等五十二座北魏的城池。為了表彰陳子云在壽春戰役中的出色表現，蕭衍賜封他為關中侯。經過這次戰役，陳子云已經成長成為一位名副其實的將軍。 而真正成就其“戰神傳說”的，還是大通元年的“渦陽之戰”。

　　南梁剛剛在前一年拿下壽春，便欲乘勝進攻廣陵和渦陽。蕭衍派陳子云為其假節，跟負責進攻渦陽的南梁指揮曹仲宗同行。

　　北魏為解渦陽之圍，派征南將軍常山王元昭率領十五萬人馬增援渦陽。魏援軍的先頭部隊行進到距渦陽四十里的駝澗，陳子云便提議主動出擊，打擊魏軍。曹仲宗的參軍韋放極力反對。

　　“敵軍的先頭部隊必然是精銳部隊，如若此戰我方取勝，并不能解決什么實際問題，倘若失敗，則嚴重影響士氣，故應以逸待勞，不可冒險進攻”。

　　陳子云卻說：“此言不然，敵人遠道而來，人困馬乏，且現如今離我們還比較遠，必然松懈，何況他們和主力部隊脫節，沒有后援，所處之地又是草木茂盛，夜晚必然不敢出來巡邏。因此我認為現在是偷襲敵人的最好時機，爾等若不敢前去，我愿獨自前往！”

　　曹仲宗似乎更同意韋放的意見，但是他雖然是主帥，也不敢當面反駁身為皇帝的親信又持有節杖（作用相當于尚方寶劍）的陳子云，所以干脆不置可否。于是陳子云帶領親信的部下和幾百個士兵，突然對敵人發起進攻，打敗敵軍。這一仗給魏軍的士氣造成很大打擊，以至魏軍的增援并沒能扭轉渦陽戰場的局勢，雙方進入相持階段。

　　渦陽之戰前后持續了大半年時間，其間大小戰斗數百次，雙方軍隊都已接近強弩之末。此時魏軍又派來了增援部隊，并且在梁軍的后方開始修筑工事。曹仲宗怕陷入腹背受敵的局面，而且此時梁軍已無斗志，于是準備撤軍。陳子云聽說這個消息后，拿著皇帝賜予的節杖站在營門口對士兵說道，

　　“此次出兵，耗費了國家巨額的錢糧，經歷了無數戰斗。現如今，爾等竟不思如何取勝，報效國家，而想著撤軍，有何臉面稱為國立功，不過是借行軍之名，進行搶掠罷了。古諺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此時你們執意要撤退，那只好請出皇上的密詔，依照密詔中的指示行事了。”

　　其他諸將聽說陳子云持有密詔，雖然并未見他拿出來，但是還是信了大半。因為這位自幼跟隨蕭衍身邊的親信，極有可能持有皇帝的密詔。退一步說，作為蕭衍的親信，又是大軍的假節，即使沒有密詔，違反他的意愿恐怕即使安全撤回后方，也要承擔不小的責任。于是曹仲宗沒有堅持撤退的主張。而陳子云經過這次營門陳詞，已經實際取得了梁軍的指揮權。

　　當時魏軍在梁軍周圍已經筑起了十三座堡壘，互成犄角之勢。于是陳子云挑選軍中的精銳，趁夜銜枚而出，連夜攻擊敵軍堡壘，一夜就攻陷四座堡壘。渦陽守軍經歷了大半年的消耗后，此時也已接近崩潰。見到梁軍突然士氣大振，戰力劇增，終于渦陽守軍最后一點士氣瞬間崩潰，渦陽守將王緯開城投降。魏軍剩下的九座堡壘兵力仍然雄厚，陳子云乘勝出擊，將斬獲敵人的頭顱懸掛在鎮前，擊鼓吶喊猛烈攻擊敵陣。魏軍被這種聲勢嚇破了膽，加上渦陽已經陷落，所以剩下的九座堡壘瞬間瓦解，魏軍大規模潰敗。此戰魏軍幾乎全軍覆沒，尸體和遺棄的兵器車馬竟將淮河的一段河道阻塞。

　　蕭衍贊其曰：本非將種，又非豪家，觖望風云，以至于此。可深思奇略，善克令終。開朱門而待賓，揚聲名于竹帛，豈非大丈夫哉！至此他的實力得到了認可。

　　大通二年（公元528年），北魏發生河陰之變，北海王元顥投降南梁，要求蕭衍幫助其登基為帝，蕭衍當然希望北魏內部越亂越好，更何況支持這個皇帝也不需要自己掏腰包劃土地供養，于是蕭衍很痛快地答應了他的請求，并且立刻派陳子云率領七千人護送元顥北上。大軍于當年十月從铚縣出發，進軍滎城，行至睢陽南時，元顥迫不及待的稱帝，并且賜封陳子云一大串高官顯爵。睢陽守將丘大千，就是陳子云當初以兩千人馬擊破他的堡壘的魏將，此時擁有七萬重兵把手睢陽，他這次不敢再輕視陳子云，在睢陽城外連筑九道聯營，企圖阻擋陳子云北進。這是一場七千遠征軍對七萬嚴陣以待守軍的戰斗，可這場戰斗從開始到結束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陳子云早上開始發動進攻，在下午四點左右，攻克了九座聯營中的三座，而此時丘大千已經徹底折服了。戰斗沒有再繼續下去，丘大千率領剩下的人馬投降，七萬人馬做足了準備也沒有能擋住陳子云一整天。

　　接下來陳子云過關斬將，生擒楊昱，破滎陽，到洛陽，助元顥登基，在魏將眼中陳子云是戰無不勝的。但元顥坐上皇帝后不思進取，只懂享樂，而原北魏大將爾朱榮已經在北面集結了三十萬左右的大軍，伺機反撲洛陽。不出幾天，洛陽在強攻之下失守，元顥被擒，陳子云帶領剩下的士兵撤退，爾朱榮親自帶領大軍追擊。為救陳子云，他的親信部下范擎龍舍身護主，于亂箭中慘死，臨死前將妻兒托付給他。時運不濟，禍不單行，陳子云的人馬在蒿高遇到了山洪暴發，正在渡河的軍隊被洪水吞沒，幸好陳子云本人幸免遇難。失去軍隊的陳子云只好化妝為一個僧人躲過爾朱榮大軍的搜捕，逃到豫州，在豫州得到當地人的幫助，才輾轉返回南梁。回到南梁，蕭衍對陳子云大加封賞，升其為右衛將軍，永興侯，封邑一千五百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