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貳

　　兩人又說了一小會兒話，龍小姐也不喚慕容忖進來了，她心中也知道慕容情對這個家的薄情。她親自送了慕容情出房門，又站在院子口好生作別了一番。龍小姐忽然聽到不對勁的風聲，她雖在孕期，功夫上依舊保持著警惕。她提手一指，以指為劍，出了點星劍里一招，劍氣打在一處。那方樹影搖動，落下了個人來。想來這慕容家上下老小見著陌生，陸亂等人若在此，必會熟悉得寧愿此生不再見。

　　“來者何人，竟敢闖入慕容家境地。”龍小姐有孕在身，不便打斗，但氣勢上仍不愿饒人一分。

　　“哈哈哈哈哈……慕容夫人身懷六甲還這樣神氣，也不為肚子里的孩子打算打算嗎？”那人拂塵一搖，抖身褪去了掩護的黑色外套，露出里面火紅的一身道袍。

　　“暗心門四大高手之首，毒梅，花無零。”慕容情暗暗說到。

　　“傳言慕容家的小姐不準習武，都是深閨里待嫁的千金，沒想到這位慕容三小姐，還能認出貧道。”

　　“花道長雖然人多年沒在江湖，名聲卻依舊在江湖上走著。”慕容情答到。

　　“很好，冤有頭債有主，既然認得貧道，那自然也不會找錯了地方，就請慕容小姐和貧道走一趟吧！”毒梅內力一起。

　　龍小姐立馬感覺到變動，大喊：“慕容忖。”

　　院旁一門打開，慕容忖本還是嬉皮笑臉走出，抬頭就見這位不速之客，碧海經天氣也一時發動而出，以清風掌奪人。毒梅功夫自是在慕容忖之上不知多少，輕而易舉就接下這一掌。慕容忖心想，硬拼自然肯定是拼不過她，但如能拖延時間，等慕容家的大家長到來，便不用怕他。清風掌反清風掌交接而起，每掌皆留余力，只為讓毒梅應接不暇。龍小姐有感夫君的計劃，悄然向身后說到：“春雨，秋月，翠桃，湖心，快去請老爺”。那四人方才走動，毒梅在接招之余發出毒果四枚，龍小姐看見暗器，指做劍用，又是一擊點星劍。她這一招僅能救下一人，其他人中暗器身亡。龍小姐心想：有這一人足矣。

　　毒梅這等老江湖，怎會不知其中玄機，她拂塵一掠，又是毒果一枚夾縫而出。龍小姐眼尖，一指擊碎。毒梅仍不死心，在對招間隙中依舊不斷射出毒果，她招數不置人于死地，毒果也是一枚接一枚的發射。龍小姐也一指接一指幫夫君擋去暗器。

　　慕容情在一旁對這樣的對弈心生疑慮，她忽然明白了，可是倘若爹爹不能及時趕來，就只能見那毒梅的詭計得逞。

　　龍小姐擊碎了第四枚毒果，她全身不由自主一震，隨即感覺腹中有變動。她心中大驚：不好，運氣起招太頻繁，終究是動了胎氣。她暗自念道：我就算這個孩子不要了，也要強撐這一口氣，那人怎么也得仰仗慕容家的聲望不敢殺人，夫君受傷是小，慕容情被劫就不知背后還有怎樣的陰謀，更會連累到她的夫家。誰知這一點變故已經被慕容情察覺，她立馬過來，扶住龍小姐。

　　慕容情在她身邊輕聲說：“假裝體力不支倒下，讓她帶我走，我能自保，先保你和哥哥。”

　　龍小姐將信將疑，也便順著慕容情的力道倒了下去。慕容忖見夫人倒地，自是大亂陣腳。毒梅刻意露出破綻，慕容忖借機出局，到了龍小姐身邊。待慕容忖接手龍小姐一瞬慕容情私語道：“切忌告知我夫君，飛鴿傳書軒轅日月。”說罷，慕容情起身朝毒梅走去。“我和你走。”

　　毒梅抓住慕容情肩膀，輕功一起，便離了小院。

　　白術寺中做一場法事是極其簡潔的，塵歸于塵，土歸于土，是造化使然，是此生的圓滿所在。陸亂并不準備將師父的骨灰帶回幻劍門，既然他最后自己選擇的歸宿在這，就讓他留在這里罷。為仇千茫誦經的是他在寺里的師父——提明大師，白術寺的真正首腦提燈神尼也在一旁。法事過后，提明大師尋到陸亂身旁，提明意在借一步說話。

　　“幻劍門廣發信函給各大門派尋你，你可知道。”提明大師緩緩道來。

　　“聞所未聞。”陸亂心中不由一驚，門中有何變故？

　　提明大師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交予陸亂。“據我所知，幻劍門仇掌門給各大門派都派去兩封信，一封由掌門親啟，一封為你備著。”

　　陸亂接信，立馬拆開游覽，信并不長，閱完陸亂輕輕一笑折起信來。

　　“可是什么要緊的事嗎？”

　　“小事一件，勞煩大師掛心多日了。”

　　“心中本來無一物，談不上掛心，就當與陸居士一截宿緣吧。”

　　“是啊，的確是一截宿緣。”陸亂心中想的卻是與白術寺息息相關的身世。“我有兩件事相問，不知大師可否賜教？”

　　提明捏了一圈手中佛珠，慢慢說到：“你也知你俗世的師父為何棄世，就是一覽白術寺中所藏武林秘史。”

　　“白術寺有白術寺的規矩，而我想問的事，一件，談不上所謂秘史，最多一件秘事，而另一件，純粹是陸某好奇貪玩。”陸亂忍不住自己都想笑。

　　“那不妨一說。”

　　“第一件事情，我想問大師，中了奇毒嗜睡不老的萬里云，是否尚在人世？”陸亂神情忽然凝重。

　　“你看我這殿外小園的那兩棵樹。”提明大師指向院中一角，有兩棵年歲并不大的樹，一棵筆直沖天，有凌云之勢，另一棵卻因為這棵生長出的一段枝椏擋了向上的路途，向一旁長去。“若無人節外生枝，那棵樹也是扶搖直上。”

　　陸亂算是明了了答案。“第二個事情，只是在下好奇罷了，想問問白術寺里現今的輩分排行是如何？”

　　“這個好說，為首的兩院住持一代是提字輩，這個想來陸居士是有所耳聞，提字一輩上仍有高僧游弋人間，是為真字輩，而提字輩往下一代走，便是你師父的去字輩，接下來依次是——扶苗欲造蔭，靜水不見影。夏風亦火流，無月撓夢醒。”

　　陸亂心中暗暗品味，這則偈語表面說的人在夏日對待酷暑的修行心境，自己植樹造就自己的樹蔭，一灘不動的水里模糊的看不見這棵樹生長的道路。夏天的風也如同火一般流動，沒有的月光在夜晚讓我沉醉美夢不愿醒來。只要自己的修行得體，不管前路茫茫，周遭恐怖，都能體味真善美長存。第一句扶苗欲造蔭應當就是個植字。第二句靜止的水不得流動，常有穢物停留，該是個污字。夏風亦火流，風中有火，卻逢亦字，是日光中也有火，二火疊加則是炎字。而無月撓夢醒，陸亂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提明看陸亂苦思，先若有笑意，后又陷入苦惱，心中凡是蕩然。“朔問。”提明喊住一個小沙彌。“送陸居士離去吧！”

　　陸亂這是才明了，原來那是個朔字，朔月便是新月，新月雖是圓滿，卻是人間不能見，視為無月，而無便是有，有便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