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李瑩兒四處討好 陰后戒示周貴人

鄧綏在鄧騭府上養胎暫且不提，回頭卻說這一群樂壞了的妃嬪們，你來我往的，都到陰后那里表示祝賀之意。這個剛走，那個就來了，路上碰個面，也不忘相互瞪上幾眼，說幾句諷刺的話。只是陰后卻沒那么高興，雖說走了個鄧綏，現在又多了個張茹彥。思想起來，這個張茹彥反倒不如鄧綏，畢竟鄧綏每見陰后都是畢恭畢敬，還時常的推脫著不讓皇帝到其寢宮，給這宮中的女人們倒是也留了條活路，而現在的張茹彥憑著自己的美貌，加之放縱任性，盡弄些新奇的招法，將和帝迷惑的整日纏綿不離，又仗著其父張酺位高權重，即便陰后也不敢貿然使些招法。

而后宮的女人們，更是當面一套，背后一套，今日到陰后處，明日到張茹彥處，生怕這后宮不夠熱鬧，而那些先與鄧綏，后與張茹彥一同選入宮中的新秀們，更是與張茹彥多親多近。只怕是氣不到陰后，陰后就不能與張茹彥爭斗起來。

與張茹彥一同入宮的李瑩兒，其父李郃原是漢中戶曹史，后遷升為尚書令。有道是虎父無犬女，李郃原本就善于察言觀色，又善于方術，與朝中的幾股勢力也都能攀扯上。

那李瑩兒從小就受著父親的熏陶，又得其父親傳，其曲意逢迎的本領恐怕是長江后浪推了前浪，即便是周貴人那樣精明的，與其相比，想必也是難分伯仲。

李瑩兒剛入宮后，便拿著父親給她的寶物四下打點開來，用其父親所言“失小，才能搏大。”李瑩兒先是到了陰后處，怕陰后不稀罕珍寶古玩，便在寒暄間，把話題引到了青春永駐上，這倒是陰后在意和擔心的。再者，又有那個女人不為此而擔心呢？李瑩兒見陰后上了路，便拿出了些許縑帛盡是民間流傳下來的養顏秘方，以及一些胭脂水粉的研制配方來，并加以闡釋其神奇之處，多少人求之艱難，甚至頗具神幻色彩，如某某山中奇遇，某某夢中神降！

一張巧嘴，說得陰后神魂顛倒，雖然言語夸張，可這些配方和藥方，確實得之不易，這是李郃命人在民間到處尋訪高士，又經了不少波折才弄到的，真可謂煞費苦心。

文雨曰：古往今來，多少人為了一己之私，一己之利，用盡苦心，甚至費盡血本，就如春秋時期的一代霸主齊桓公，其手下三位杰出的忠臣易牙、豎刁、衛開方，一個為了討齊桓公的開心，蒸了自己的兒子；一個為了利益，狠心自宮；一個為了博取寵信，十五年未曾歸家，父母去世都不回家奔喪的三位大忠臣，最后齊桓公病重，三人居然將齊桓公禁錮在屋子，四周筑起高墻，任何人不得進入，直至將齊桓公餓死，一代霸主變這樣離奇身亡。乾隆時期的和珅，為了博取乾隆的歡心與寵信，既對唱戲極為深入，又苦學番邦語言，以及詩詞歌賦，盡投乾隆的喜好，除滿、漢，還精通蒙、藏之語言，在書法上也是頗有成就。古往今來，像和珅這般為了討皇帝歡心，下足血本的，確實為數不多，不過確實苦心人，天不負，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呢？

李瑩兒心中自由盤算，臨進宮之時，其父李郃便告知他，一定要攀上鄭眾，朝廷的幾股力量中，鄭眾的分量絕不在他人之前，何況鄭眾幫著皇帝平定了竇氏，又是皇帝身邊最直進的人。據李郃打探，那鄭眾平日里倒是沒什么喜好，只是對美食頗有研究，想來也是為了討得皇帝的歡心，才苦下了不少功夫。李郃為了投其所好，早用了半年時間，差人四處尋訪，才搜羅了許多民間的美食制法，抄寫在縑帛上，可見其早有預見，亦見其煞費苦心。

那李瑩兒來見鄭眾，卻是越加的小家碧玉起來，舉止輕盈，言語溫純，頭也是微低，倒顯得越發款款動人起來，說明了來意，便獻了那些個配方，說是家父的心意，不求其他，只為鄭眾博學，一直仰慕，有無其他可表，聽聞鄭眾對美食頗有研究，正好家父對此也很有興趣，便叫其將家父多年收集、收藏的民家佳肴配方，悉數的全部拿了來與鄭眾參詳，還希望日后能當面討教一二，沒說的太多，便匆匆的告辭走了。

原來李郃告誡，鄭眾頗有心機，點到即可，今日李瑩兒一見，確如其父所言，便話點到了，就匆匆的走了。當然，李瑩兒別有用意，和帝身邊還有一個宦官蔡倫，據李郃說，那蔡倫在竇皇后得勢之時，便死命相從，到竇氏一族被滅之前，蔡倫竟然早有預料，轉身投靠鄭眾，與鄭眾等人一同滅了竇氏。而今雖然位在鄭眾之下，亦是委曲求全，不敢與鄭眾爭勢，但其人決不能小覷。李瑩兒雖記父親的教誨，自然少不了厚禮前去。

再拜會了其他在朝中有些勢力的妃嬪后，李瑩兒才前去拜會周貴人，畢竟周貴人與皇后感情親密，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朝野上下又有幾人不曉得。李郃與李瑩兒又怎敢不去重禮拜會，有道是“禮”多人不怪，金銀珠寶哪里能拿得出手。其父李郃在李瑩兒進宮前就早已為其準備好一切，李郃遍尋了能工巧匠，打造了些許款式極為精美的金銀首飾，金釵與耳環頗多，加之一些稀有寶石的陪襯，使得件件光彩奪目，足以滿足女人的虛榮心。周貴人原本就是個貪圖的主，見了這些，又怎會不動心，但還是連聲推辭，倆人假情假意的相互推讓了一番，周貴人才貌似不情愿的將那盒首飾留了下來。

侍女碧云見兩人如此，想笑又不敢，心想都是“明白事理”的人，偏要弄得像那般唱戲一樣，聽了周貴人召喚，便上前收了首飾盒，還隨聲附和道：“貴人原本就是個熱心的人，無論對上對下，都是那一股子的熱情，對我們下人也是百般的好，對美人們更是盡全了姐姐的情分，美人又何必如此多禮。”

周貴人嬉笑著，回頭卻瞪了碧云一眼，碧云一見便不敢多嘴了，送走了李瑩兒后，回到屋中，周貴人便訓斥碧云道：“下次多嘴也要看些火候，萬一人家當了真，你去給我尋來這些讓人喜歡的東西嗎？萬一送到了別處，豈不便宜了他們。你去偷偷打聽下，看他給其他妃嬪們都送了些什么。”

碧云低頭允諾了一聲，便匆匆的走了，怕是走得慢了，還要聽上幾句罵。剛出了屋子，只見門口幾個宮人在那里背著身偷笑，碧云便嚷道：“盡在這里閑著是嗎，該干的活都干完了嗎？要是出了差池，看我怎么收拾你們。”說完，便叫住了宮女趙蘭，趙蘭平日里也算機靈，懂得討人歡心，這一被叫住，就知道沒什么好事。原來是碧云讓趙蘭去打聽些，看李美人都去了誰的寢宮，接觸過誰，給別的嬪妃送了什么。

趙蘭心中怨憤：你也不過是主子的婢女，只是跟著主子的時間長了，干嘛什么事情都推給我，等我攀得了周貴人的心歡，定叫你也知道知道我的厲害。

趙蘭正憤懣的走著，也不曾考慮去哪，卻被迎面來的陰后心腹侍女王熙雯攔住，趙蘭一見，連招呼也沒打，便隨著熙雯一道去見陰后了。

熙雯與趙蘭進來時，房內只有陰后一人，原來那陰后一直便是如此，時常將宮人們全都轟出去，只留自己在房中，陰后此時正在床榻上半躺著，室內總是顯得有些陰暗幽靜，即便是白天，也會在窗戶上遮上薄紗，只因陰后喜歡如此環境，陰幽靜寂，能使人內心平靜，好似忘卻了外面的喧囂與爭斗，而陰后也只能在夜晚孤獨之時才能真正享受這份寧靜，是想作為皇帝的妻子之一，內心又是何嘗的凄苦，卻又何嘗真的想過那些你爭我奪的日子？只是不得已，卻又不得不而已。

趙蘭怯步隨熙雯來到陰后切近一同施禮，陰后緩緩坐起，熙雯連忙上前攙扶，陰后隨手將熙雯的雙手推開，說道：“屋中沒有外人，你們不必拘禮。趙蘭，你起身回話。”趙蘭諾了一聲便起身低頭側立。

陰后緩緩走到趙蘭身邊問道：“你在周貴人那可好，可有人為難你？”

趙蘭回道：“還算安好。”

陰后道：“將你安排在周貴人身邊也是逼不得已，想要在這宮中久安，就不得不時時提防那些有威脅的人，周貴人原本就是個城府極深，又心狠手辣的人，表面上雖然對本宮俯首帖耳，惟命是從，若本宮有什么閃失，想必她定會是第一個對本宮倒戈相向的人，所以本宮不得不防，只是難為了你。”

趙蘭連忙說道：“能為皇后效命，奴婢萬死不辭，只要皇后吩咐便是，奴婢即便赴湯蹈火，也不辜負皇后的恩德。”

陰后道：“本宮絕不會虧待你，你在周貴人那也只是暫時，待本宮站穩了腳，便還你自由之身。你母病患多年，也確實難為了你家里，桌上有些錢幣，你拿去填補家用吧！”

趙蘭道：“常得皇后的賞賜，趙蘭實在無以為報。”

陰后擺了擺手，也沒多問，也沒多說，便叫趙蘭拿了錢幣退下，熙雯相送，路上趙蘭如實相告是來打探李瑩兒的，熙雯便將李瑩兒前來之事告知了趙蘭，并將李瑩兒去了哪幾個妃嬪，送了些什么，悉數告知了趙蘭，讓其回去復命。相送至偏門口，趙蘭見四下無人，便匆匆的走了。

熙雯轉身回到陰后身邊后，心中有些疑慮，便向陰后說道：“趙蘭時常拿著皇后所賞賜的錢財托太監捎帶回自己家中，如此這般，會不會被周貴人察覺？”

陰后道：“知道也無妨，我要的只是她能安分，別背后再算計起我來，也就可以了。何況她那么聰明，想必早已知曉了此事，這也正是我想要的，她如果不因為時時想到我而收斂自己的行徑，我又怎能駕馭得了她。況且她的心計又不在我之下，想來比其他妃嬪更難對付。你可知陛下經常去哪幾個美人寢宮？”

熙雯道：“這些日子，陛下都像是被張茹彥黏上了一樣，偶爾去了其他美人那里，也都是剛進了宮不久的，倒是那李瑩兒有些奇怪，陛下一直都沒到過她的住處，她卻好似沒事一樣，一點都不焦急，反而每天忙著和后宮的人們攀扯，無論是嬪妃還是宮女太監，從上到下，統統讓她聊了個遍，也沒看出她有什么主子的樣來，有時還和自己寢宮的宮人們嬉戲，高興得很。”

陰后道：“李瑩兒剛入宮，就左右逢迎，四處攀扯關系，又怎么會是一個省油的燈？但不愿爭奪陛下的寵愛，這倒是讓人一時摸不著頭腦，且盯緊了她，有什么動靜隨時告知于我即可。

想那鄧綏在時，對我始終畢恭畢敬，且樸素無華，雖得陛下寵愛，卻也從不驕縱，還對陛下的寵愛百般推脫。這張茹彥剛一進宮，就仗著自己的嬌媚以及其父張酺的勢力，恃寵若嬌，目中無人。若不想想對策，日后又怎會有本宮一席之地呢？”

熙雯道：“奴才想，皇后擔心的不過是張酺的勢力而已，何不招皇后父親進宮，與他商議。”

陰后道：“這倒也是，你去安排吧。”

熙雯諾了一聲，便去安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