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落水兒童

　　2落水兒童

　　我不想去單位找老爸，他現在肯定坐在辦公室里喝茶、聊天、看報，他總是在叔叔阿姨面前數落我，每次就像是數落一個犯人一般，從小到大從沒有跟我說一句溫柔體貼的話。我有時就想：他是我的爸爸嗎？要不是我的長相和他幾乎托自一個不及格的模子，要不是我和他一樣學習事業總是原地踏步，要不是有句古語“有其父必有其子”，我才不會認為我就是他的兒子。

　　我也不想回家，家里的那個女人不是我的媽媽。在我五歲的時候，家里來了一個女人。爸爸拉著她的手跟我說：“許可可，快喊媽媽。”當時以為離我們而去的媽媽回來了，很親切地跑到她身邊拉住她的手喊“媽媽”，她很熱情地撫摸著我的臉蛋兒，笑咪咪地夸我懂事。而爸爸轉身去衛生間的時候，她打落我的手，用一雙狐貍般的眼睛瞪我，我就明白了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媽媽。后來，她定居我家，嫁給我爸爸，我很不喜歡她，朝朝暮暮打扮得跟妲己似的，背地里我總是跟喬楚涵說“我們家有一只狐貍精”。

　　陽光很明媚，心情卻不明媚，亂糟糟的小城讓人煩躁不堪，刺耳的汽車鳴笛響徹云霄，我無事可做，無處可去，邊走便踢打著路邊的易拉罐，叮叮當當地伴隨著我前行，我歪歪扭扭像喝醉了酒，過路人從我身邊匆匆而過后再回頭看我，像是看國寶似的。

　　無心理會，不知不覺走到了中山公園。

　　中山公園是09年剛剛拆遷建成的這個小城最大最有品位的休閑場所，健身器材、園林樹木、池塘噴泉、滾石KTV都是世界一流，無處能及。反正報紙上新聞上都是如此夸口贊道。不過民間流傳說，當年拆遷時把一個釘子戶老頭砸死在了屋子里，那個砸死人的地方現在是一處碧綠得幽暗的池塘，每天晚上湖面上都會出現一座舊房子的圖影，一個老頭兒坐在屋子里看報紙吃西瓜，令人不寒而栗。所以，即使公園建成了，池塘很美，但是夏日劃船游玩的人從不會劃到那個地方。

　　我曾一度懷疑這個流傳說法的真假，也曾一度前往那里查看，可是天不遂人愿，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什么房子和什么老頭，有的只是碧綠得就像烏鎮河道般的池塘和倒映著的隨風飄舞的柳枝。

　　我曾經還跟喬楚涵說了這種情況，但是他瞪著大大的漂亮的眼睛故作驚懼，“真的有人看到過，聽說林夕心就曾經看到過。”

　　就是那個時候，我開始注意林夕心這個不算漂亮卻很有氣質的女孩子，也就是那個時候，我相信語文老師說的一句話就是真理：“女孩子漂不漂亮不打緊，只要看書多了自然會有一種迷人的氣質。”也就是那時候，我決定我將來一定要找一個像林夕心一般學習好氣質好的女孩子結婚。于是，我決定一天疊一個千紙鶴送給她，365天從不間斷。可是，這剛剛不到零頭就快要夭折了。

　　又來到這里，找了一處池塘邊的干凈石頭坐下，靜靜地看著春日里幾只小船飄蕩在水面上，幾個母親帶著孩子開開心心地笑著，那笑聲真是動人，我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看著她們快快樂樂地劃船的樣子，我自然而言地笑了起來。我心里期待著自己如果能夠如此和媽媽開開心心的樣子，我當然這輩子就不會奢求什么了。

　　微微的春風吹來，撫慰著我的臉龐，清新而明快，心里似乎早已忘記了憂傷。搖擺的柳枝隨著圈圈漣漪舞動，淡淡的春日氣息就如此漾進了我的夢里。媽媽抱著我哼著輕快的搖籃曲，吻著我的臉頰，幸福而快樂。

　　“救命啊！救命啊！”一陣疾呼的聲音打破了我美妙的遐想。

　　順著聲音望過去，一位母親焦急地趴著船欄望著水面。一個四五歲的男孩子在水面上起起伏伏，孩子落水了！

　　我站起身，二話沒說，直接跳進了池塘。一股惡臭瞬間彌漫了我的鼻孔，本以為碧綠的池水應該也是清涼沁心的，誰知道這池水表面的幽綠下是如此的令人作嘔。我已經顧不了這么多了，奮不顧身地向那個孩子迅速游去。孩子已經沉下去了，我的眼神模糊，看不到他了，只聽見那位母親依然在那里大喊“救命”，岸邊也多了好多人的呼喊。

　　我埋下頭去，想看清楚孩子的下落，在池水中睜開眼睛，瞬間便覺得刺痛。但是我心想：一定要救下這個孩子。我在水下劃動著手腳，終于看見那個落水的小男孩了。他的手腳在胡亂地抓狂。我一個鯉魚轉身，抓住了孩子的手，緩緩地浮出水面，緩緩地游向那只船。

　　我朝那位母親笑了笑，她伸手抓住孩子的手，我托舉著孩子上了小船。

　　打了兩個噴嚏，驚魂甫定，因為我抓住孩子的手浮出水面時，分明感覺到有人拉著我的腳，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