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身邊的幾位好兄弟都有了著落,與我的關系越來越疏離后,我開始覺得有點無聊,要是我老媽不安排諸如挑大糞之類的工作,我一大早就會騎著坐騎出去,先到小賣部弄一瓶啤酒兩包煙,然后到處跑,這時我看到黑瓦上炊煙裊裊,大家已經開始生火做飯了,我再仰望天空,只見天空灰蒙蒙一片,即將下雨。就在仰望的一瞬間,我找到了與我在溪邊即將睡去時相同的感覺:我覺得關于過去的一切都要結束了,而關于未來的冰山一角都還沒有開始,就在這一瞬間,我竟不能控制我的傷感,眼睛竟有些濕潤了。
我覺得是我所看到的引起了我的傷感——正當初秋,草木已開始枯黃,溪水逐漸平靜干枯,云朵失去亮麗的色澤,如此寂寥的秋景,簡直使我不能自持。
實際的情況是:我仰望天空時,一切還沒有結束,至少還有一件事懸而未決——愛情始終沒有現身,她不現身,我家的清譽就總不會得到澄清,大家對我的印象就還是會很惡劣,我老爸就還要背上“禽獸之父”的惡名,而且他依然只能在漁場里給人養王八,無暇從事所愛好的事業——賣自己電著的魚。她是解決上述問題的關鍵,當時我想,如果她能回來,要我娶她也沒什么不可以——不漂亮就不漂亮吧,興許心靈很美也不一定。
等我坐在溪邊回想一切時,才覺得關于過去的一切都真正結束了,我這樣說,自然是指愛情最終終于回來了。
她的回來只是我當時最高興的事情之一,另一件最高興事情是,尖嘴老太婆終于一命嗚呼了。我看人果然一看一個準,在派出所我看見她那副鬼模樣就斷定她活不長,果不其然,也不知道是被我咒死的還是因作惡多端閻王要收她,她在過生日的前一天就死掉了,享年六十有九,終究沒達到七十歲,在我們那里,一般無疾而終至少是七十歲以后,她這享年足夠說明一個問題:她果然是個短命鬼啊。
由于尖嘴死的很出人意料,她家里人連棺材都沒來得及準備,但又不能就這么拿個席子蓋著,所以只好發公告,向備有棺材的人家借棺材用,哪會有人肯借,人家所備之棺材都是經風水先生算過的,絕對不能借人,如此這般,尖嘴的尸體就只好先拿被子圈幾天了(即時打造棺材至少要五六天,要找棺料,要找木匠,要找油漆工),據說把尖嘴放進棺材時,大家戴著口罩還是能嗅到一股惡臭——尖嘴雖然壽終正寢,卻沒能及時入殮,想來也是挺悲慘的了。
后來尖嘴出殯,許多的鎮民都跑去看:只見裝著尖嘴的棺材擺在祠堂前面,祠堂前有一個樂隊,他們正在唱著悲傷的歌曲。(這點需要做出說明,有人死了請樂隊唱歌是我們那里的習俗,談妥了價錢,樂隊就會用三輪車拉上他們吃飯的家伙,按死者家屬的要求演唱,通常這種樂隊都不怎么專業,比如鍵盤手能認識簡譜、按著簡譜彈即可,鼓手敲鼓敲得還有點節奏即可,而歌手呢,走不走調不要緊,關鍵是要唱出那種仿佛死者是自己的親爹親媽的感覺。),棺材前有另一個樂隊,他們負責敲小鑼、拉二胡、吹喇叭。圍著棺材的是十多個身強力壯的大漢,他們負責把尖嘴的棺材抬上山。
在這許多的鎮民里,就有我的老媽。我老媽平生除看抬棺材上山外幾乎沒有其他愛好,每逢有人出殯,無論有多忙,她都要抽空跟著志同道合者前去觀看(我上小學時最不愛有人出殯,因為這意味著我吃不著中飯),觀看之余還要指點一二:這個棺材真大啊,這個穿孝服的家伙哭得多假啊,這個風水先生長得真帶勁,百年之后,我也要請他看我的風水,總之,想到什么說什么,沒有一點悲天憫人的態度。
尖嘴出殯那天,我翻箱倒柜,終于覓得紅色內褲一條(代表喜慶),穿上它后我就吃了兩個包子,前去送尖嘴最后一程,我倒要看看她的棺材有多大。像這等老壞蛋,換做古代,早叫人掘了墳盜了墓,好在是在現代而且碰上我這樣寬容大量的人,不然她的下場也非得是古今一般同。這么一送,我就看見了愛情,她正披麻戴孝地跪在尖嘴面前哇哇大哭,看她的背影,這么久沒見,似乎消瘦了許多。其實我送尖嘴是假(她跟我有點難以消泯的仇恨,要我送她,簡直門也沒有),看愛情回沒回來是真——她奶奶都死了,她還能不趕緊回來盡最后的孝道?
后來大漢們把尖嘴抬上山,把她扔進事先挖好的大坑里,然后再用鏟子鏟泥蓋上,尖嘴這就算入土為安了。愛情送完尖嘴回來,就跟我聊了幾句,她說她知道我有很多疑問,當下之急是恢復我的聲譽——她示意那折磨人的歌手閉住嘴巴后,搶過話筒說:我的奶奶在世時做了一件虧心事,那就是污蔑劉大寶對我有不恥的行為,其實劉大寶很君子,對我什么也沒有干,甚至于沒摸一下我的手,他這樣的好漢,怎么會亂搞呢,我奶奶那樣說,其實是腦袋有點不清醒,請受害者劉大寶原諒她,請大家再不要有什么非議,事情已經很清楚了……
結局在下一章,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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