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默默耕耘，愛的奉獻

　　高二上學期的期終考試，陶樂樂依舊遙遙領先第二名，這讓他的老師們感到無比沮喪，因為他們都急切地盼望著他的成績一瀉千里，以證明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這同時意味著，他沒有讓關心他的人失望。在這所學校里，還有關心他的人嗎？至少有一個，她的名字叫吳雨瑤，她是校長吳大仁的女兒，她的成績也很好，而且所有的老師都喜歡她。

　　寒假歸來，學校里沒有呈現出任何的新年景象，一切如果說不是照舊，就是比以前更加令人生厭：壓抑的環境、冷漠的氛圍、毫無操守的老師……一切都顯得無精打采。然而，這樣的環境遠不是最糟糕的，生活的戲劇化程度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和想象。

　　對于吳大仁來講，這絕對是驚心動魄的半年，每天各種惱人的事情撲面席卷而來，折磨得他心力交瘁，寢食難安。枉他八面玲瓏，也無法應付自若。

　　最棘手的是，學校的資金鏈出現了問題。

　　去年年底，面對重重困難，吳大仁迎難而上，在某位供職于市政機關的朋友的極力慫恿之下，熱血沸騰地抽去了學校大部分的資金，去鄰縣置辦了一座分校。吳校長若是能夠深刻地意識到他的處境，他就不會這么做。

　　處于風口浪尖之上，還做出這樣的舉措，需要莫大的勇氣。

　　雖然吳校長雄膽過人，然而遺憾的是，銀行的貸款久久沒有批下，相關的辦學手續也遲遲沒有辦理下來。剛開始，歷經大風大浪的吳校長還能夠淡然處之，心想眼前的風波遲早會成為過眼煙云，不足以慮，自己更應該去關心諸如“春華啥時候去紐約開分校”之類的宏偉藍圖……然而時間一長，卻越來越有一種大事不妙之感。再打電話給那位政府里的朋友，卻無論如何都聯系不上，后來多方打探，才發現這位老兄近來官途頗為不順，情急之下早已于某個動蕩的深夜奔向了美利堅。只是不知道他會不會念及故交，在閑暇時分為春華外國語學校拓展些國外的業務。

　　聽聞此訊，吳校長脊背上一陣陣兒地發涼。他很清楚這樣的政治信號意味著什么，但又不免暗揣幾分僥幸，覺得自己未必就一定會受到殃及。不過同時內心也有一個更強大的聲音響起：這不過是一廂情愿的幻想而已。

　　正如他預料的那樣，銀行最終沒有批下貸款，并且也沒有提供理由。

　　日升日落，花落花開，春華學校的一切看上去與往昔無異，然而在這平靜點背后究竟隱藏著怎樣巨大的危機，吳大仁的心里面再明白不過。

　　日子一旦不平靜，時間就會變得難熬起來。轉眼間，學校已經拖欠教師兩個月的工資沒有發放了，名副其實地實現了義務教育。眾位辛勤園丁的不滿情緒是顯而易見的，他們無心施肥的心情，不需要特別留心注意就能夠發現。

　　每次開例會的時候，吳校長都免不了慷慨激昂一番，積極畫餅，苦口婆心地說些什么困難很快會過去光明就要來臨等不著邊際的話。盡管內心深知學校決計沒有可能重見天日的那一天，老師和學生多在學校呆一天，就要多陷入泥淖一分，可是很多時候，吳校長還是把餅畫著畫著連自己都相信了，覺得自己真得可以讓學校起死回生。盡管這時候，連他自己都在想著如何能夠全身而退。

　　時間是最好的注腳，亞伯拉罕?林肯說過：你可以短時間地欺騙所有人，也可以長時間地欺騙一個人，但絕不可能長時間地欺騙所有人。隨著時間的推移，在無可爭執的事實面前，吳校長的話越來越蒼白若紙，越來越沒有說服力。

　　幾位老師陸續地掀起一股辭職潮，就連教導處主任也位列其中。一些之前只會唯唯諾諾的教師，漸漸地也開始在吳大仁面前翹起了尾巴，范傅永和許多人商量著罷課來給學校施壓，甚至揚言要鬧到工會去，不過很快范老師就放棄了這樣的想法……

　　吳大仁從各地引進來的這些優秀教師，在風口浪尖一點也沒有給他省心的意思。

　　再一次，全校上下人心惶惶，并且十倍于上次。

　　日子一旦不消停，折騰就成為了必要，緊要關頭，吳校長重做馮婦，再次舉行活動轉移起大家的注意力來。旋即一場名為“默默耕耘，愛的奉獻”的主題演講活動便轟轟烈烈地展開了，海報欄里的通知是這么寫的：

　　關于開展“默默耕耘，愛的奉獻”主題演講比賽活動的通知

　　各位教職工：

　　為慶祝春華外國語學校建立三周年，展現我校全體教職工奮發向上的精神面貌，同時響應偉大的祖國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的光榮號召，校長辦公室經研究決定：面向全體教職工舉行我校歷史上首屆演講比賽活動。現就相關事宜通知如下：

　　本次活動的主題為“默默耕耘，愛的奉獻”，旨在宣揚教師所應當具有的無私奉獻的優良品德，演講的內容需積極向上，并且能夠激勵全校教職工創先爭優。

　　活動設一等獎一名，獎金2000元；二等獎二名，獎金1000元；三等獎十名，獎金200元；優秀獎若干名，獎勵精美紀念品一份。所有獎金保證及時發放，絕不拖欠。

　　另外，我校尚有部分管理崗位空缺，此次表現出眾的職工將有機會參加這些職位的競聘。本活動即日起接受報名，歡迎各位老師踴躍參加。

　　……

　　春華學校里的列位名師看到這樣的通知后，無不痛恨得咬牙切齒，向當初的陶樂樂那樣大罵校方卑鄙。但與此同時，每個人也都暗暗記下報名的截止日期，私下里加緊練習起來，考慮到表演實乃自己的職業要求，便宜被別人白白占去總歸不是件太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