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壁龕里的時間

　　音箱中在不斷地嘶吼著《暴風雨》奏鳴曲，他干枯發黃的手指顫抖著緊握玻璃杯。然后把它輕放在反光的木制方形桌面上，并慢慢地站起身來，離開了那個被陽光熏得泛黃的椅子。白色墻上掛著黑色的壁龕，壁龕里還裝有個精致沙漏。他慢慢地向小型壁龕靠攏，并用手狠命地的按了下按鈕，白沙粒簌簌的往下落。隨后他迅速轉過身來，瘋狂地朝桌椅奔去，拿起早已準備好的灰色鋼筆，像畫師一樣朝著桌上的白紙抹去。墨水瓶子也被毫無知覺地打翻，藍墨水正在慢慢地往外淌。然后經過桌面上雜亂的書堆，從《荒原》和《幻象》的間隙中悄悄蜿蜒地流過，像斷線的藍珠子一樣掉在溫熱的地板上。

　　他還在飛濺著被陽光照得晶瑩的墨水，沙粒的重量在一點點的下沉并聚集。他的臉色變得異常慘白，汗水在他額頭上的皺紋邊游蕩。眼窩里深邃的眸子閃閃發亮，他躬起的身體還在不停的顫栗。

　　突然，一切都仿佛安靜的停了下來。死寂便開始慢慢降臨，音樂也都毫無顧忌地停擺了。于是褐色的桌面也沒再響起美妙的沙沙聲，壁龕里的沙漏也不在簌簌的往下掉，連門縫里的陽光也變得靜謐起來。而流干墨水的瓶子依然還停留在原來的位置上，一條彎曲的痕跡還頑固的貼在散亂的桌面。他的眼眶頓時變得灼熱無比，并微微的刺激著眼膜。他的每根神經編成的巨網都在空氣分子中微微戰栗、拉扯，隨即緊繃。他的情緒也漸漸變得激動起來，堅定的意志變得越來越虛弱不堪，游離不定了。緊接著他似乎看見了倆個帶翅膀的精靈，圍繞墻上那把深黃色的小提琴，他的聲音也變得極其怪異，當滾燙的淚水毫無預兆地侵蝕了他的眼眶。

　　他慢慢地移動著不規則的腳步，像瘋子一樣歇斯底里的吶喊——“為什么！”——“你這陌生的精靈！”

　　——“詩啊！”——“生長在早已枯敗的草叢之中?！庇谑牵w快的抓起那只有著灰色外殼的鋼筆朝門外擲過去，鋼筆打在金屬鎖上并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他頹然的倒在桌面上，并把雜亂的頭發上浸滿了未干的藍墨水，發光的記憶猛烈刺激著他的神經——那預言式的挽歌。

　　“摘掉理性的花朵”

　　“踩著幽僻的小徑歸來”

　　“表象如波光一樣地破碎”

　　“靈魂和熱情已被披上沉重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