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忙里偷閑辦公差

　　夜。瀘定城內(nèi)一家殘存著古典范兒最多的車馬店。

　　酒沒醉飯已飽的七騎士沖涼洗滌后，沒去城里看紅軍飛奪創(chuàng)下不朽神話的瀘定橋。干什么呢？用諸侯的話來說，這么些天了，咱是不是該“三灣改編”一把了。其實也就是這嘴貧的家伙"貧"不擇言地濫用歷史事件來比附,不過是分工合作地搞搞衛(wèi)生，整整內(nèi)務(wù)而已：女孩洗衣，男人修車。

　　仨美女客串起西施浣紗的賢惠，披著月色來到大渡河邊，用洗衣粉、河水、水里大石頭，再加上手足并用，狠狠整治大伙兒換下的臟衣服。老酷率一干男子漢細(xì)心檢修七坐騎，大家的舊車還好，唯有諸侯的新車倒成了破車——車胎破了。三人把六臺車都拾掇保養(yǎng)好了，可諸侯還在笨手笨腳地拆卸著輪胎。

　　老酷接過來：“一邊涼快去，上你的網(wǎng)，跟你家那口子打情罵俏去吧。屁大點事，有這么難纏？”嘴里說著，手里可沒閑著，拆裝單車對于他來說，正如當(dāng)年拆裝任何**像耍玩具一樣，甚至像展示一項手工藝術(shù)一樣，一步接一步，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沒一個多余的動作，更沒一個不到位的步驟，看得一邊的諸侯和倆小伙嘖嘖不已。

　　一輪皎潔的圓月掛在天上，看得見里面吳剛砍桂花樹朦朧的身影。姑娘們望著月桂，唱著流行歌從河邊浣紗歸來。唱著唱著，筱紅突然轉(zhuǎn)調(diào)，自編新詞，改唱了那首幾十年前的軍歌《打靶歸來》：

　　月掛東山流云飛，

　　姑娘浣紗吳剛醉，吳剛醉。

　　大渡河水高聲贊，

　　西行的騎士多壯美！

　　米索吶米索，

　　吶索米多來，

　　西行的騎士多壯美！

　　歌聲飄到車馬店，很快被內(nèi)定為他們的騎士歌。歌聲飄過車馬店，飄到零零散散的騎士部落，竟而成為了一面旗幟——素不相識的騎士們都會哼幾句，借此結(jié)識同行,宛如一面在川藏線上獵獵招展的會發(fā)聲的旗幟。此是后話，不敘。

　　那晚，他們那間大房就這樣被歌聲縈繞著。一邊吸煙一邊哼唱的老酷吸完了三支煙，歌聲才隨著煙霧余音裊裊地歇菜。老酷詫異地問筱紅怎么熟悉原作的，她說從小聽爺爺唱的呀。耳朵都快起繭子了。原來她爺爺是六十年代中期當(dāng)?shù)谋N、年齡、姓名等信息一通，原來還是老酷的老排長，也就比他大那么三、四歲。

　　筱紅驚呼道：”哇塞！難怪一看到你，就感覺有爺爺般的溫暖。盡管你這么一臉嚴(yán)肅，我還是特想吊著你脖子玩兒，跟吊我爺爺一樣。嗯，本姑娘宣布，從今晚開始，只要有電有網(wǎng)絡(luò)，就要寫博客，寫爺爺一樣的酷爺，寫幽默好玩的諸侯大叔，寫咱們這班帥哥美女同學(xué)少年……"

　　趁這”爺孫倆'秀親情，諸侯插上了他的筆記本。只是簡要地補記了幾天來經(jīng)歷的一些“西（嬉）皮流水”，然后在QQ上同東方雌獅沒個正形地聊了幾句，就匆匆下了，連白天特“騎士”的壯舉也沒給秀一秀，至于被人恭敬著感恩著當(dāng)雜耍的糗事兒自然不可抖露嘍。倒是當(dāng)七人把筱紅改編的騎士歌——同一首歌唱得滾瓜爛熟，筱紅余興未盡，把老酷的飛車救險的天神范兒繪聲繪色描述一番后，也順道把諸侯的善行和笑料一股腦兒抖了出來，讓幾個年輕人的笑聲、打鬧聲直往上躥，簡直要把這車馬店抬起來了。

　　車馬店沒給抬起來，倒是第二天早上，老酷不得不叫諸侯和鞠鵬把昌明這小子從頻頻"kess的春夢美夢里抬起來了——其時，太陽從窗外探進(jìn)來摸他屁股好一會了，這家伙早把被子一腳踢到床下，抱著個枕頭滴著涎水，而一條短褲正扯著風(fēng)帆儼然要大海航行似的。

　　這一天大概是他們西行以來在G318國道上遭遇上坡最多的一天，路況倒是不錯，聽說是去年才鋪過的柏油，可坡度又長又陡又羊腸，諸侯和三個女生都累得氣喘吁吁，早又回歸第二梯隊的序列了。

　　諸侯想自己也不能太寒磣太掉價，到這份上了，還得端起黨代表的范兒：”美女們，騎士們，萬里長征才走上第一個長長的上坡，以后的上坡會更長更多更彎彎繞。美女圣斗士們，黨和人民考驗我們的時刻到了，而且將會更加頻繁更加莊重，打起精神來吧。不過今天不會騎太遠(yuǎn)，聽說過康定嗎？那就是我們今晚打尖的地方，到時候吃香的喝辣的，還有康定情歌現(xiàn)場玩互動呢。咳咳咳……“說完不由自主地支住車，用響徹云霄的咳嗽聲召喚著前面的一些騎行者步行者頻頻回眸。

　　姑娘們也只好停下來，朝他后背上輕輕擊拍著，很快平復(fù)了。陳玉一看這大叔后架上的大旅行包鼓鼓囊囊，雙肩挎著的那玩意兒也是厚墩墩的。便給支一招：“到康定后清理累贅吧，把不重要的東西快遞回去，輕車簡從。我們幾個，不是因為一部分行李給快遞回去了，還有一小部分讓鞠鵬昌明給帶著，怎會有這么輕松？我說大叔呀，還接受黨和人民的考驗?zāi)兀€沒多高海拔，小心高反就把你考倒了哦。姐兒們，給他松松綁，背上那包，咱幾個車后架輪著上吧。”

　　諸侯說這可使不得，我一大老爺們，豈能讓女孩兒減負(fù)，太折殺人也。快遞？也不可，也不必。我這次其所以能有時間做騎士，就在于包里的不少東西。而它們也會隨著路的延伸而慢慢減少直至消失。寧馨問是什么寶貝，大叔說先賣個關(guān)子吧，也許今晚你們就能見識，快點的話，就下午也能。說著從背包兜里取出好大一包高能量巧克力，掰成四塊，一人一塊，就著礦泉水，吃得好香。

　　補了能量，重新上路，諸侯可是判若兩人一馬當(dāng)先了，一路上還看到了雪山，圣潔晶瑩的樣子好像與寒冷無關(guān)倒是同涼爽交情不淺似的。沒多久與老酷爺兒仨會合。然后道路就不再力爭上游了，而是上坡下坡輪著來，上坡長下坡短上坡稍陡下坡稍緩地悠著來。諸侯大氣不喘了，貧嘴兒又關(guān)不住了：“我說老帥少帥美女圣斗士們，路也和人一樣，整體趨勢是奮發(fā)向上的，局部來一點輕松些的下坡，來一點悠悠白云翠翠群山，還款待了咱眼球那么一長溜銀光閃閃的雪山呢。回去一說呢，咱大渡河盧溝橋甚至雪山都過了，好不榮幸好不風(fēng)光，可畢竟比當(dāng)年紅軍輕松多了，都沒真走啊。呵呵……前面好像還有點雪山的余脈，咱在此歇歇，跟它合個影怎樣？”

　　不愿意聽這家伙喋喋不休在耳邊聒噪的老酷，很快又率倆小子騎到前邊去了。及至諸侯四人趕到康定城，筱紅打酷爺?shù)碾娫挘胖浪麄冊缫言谝患医凶觥翱刀ㄓ蓝ㄇ椤钡闹袡n客棧落腳，并在旁邊一排擋里把自己喂飽草料了，而時間還僅僅是下午三點。

　　就著老酷們點的那些個辣椒炒肉、麻辣大魚頭和幾個川味十足卻價格還算低廉的土菜，諸侯和幾個姑娘大快朵頤，雖然味道不太習(xí)慣，可滿口麻辣讓舌尖對那不適感迅速失去反應(yīng)，而對美味卻格外敏感地吮吸不已。

　　靠里頭一桌有個背影也在吮吸不已，不過不是對魚頭，而是朝天吹著個還有幾滴的啤酒瓶。吹完，那人叫來服務(wù)員埋單。諸侯沒在意，筱紅瞥見他居然面對服務(wù)員朝他們這桌努了努嘴，用聽不清的四川話嘀咕著什么。而且，還覺得有些面熟。

　　一路上財政大權(quán)，老酷都讓諸侯給掌著，自己當(dāng)甩手掌柜。吃完飯，當(dāng)然是諸侯埋單嘍。可服務(wù)員說買過了。誰？老酷？搖搖頭。那兩小子？攤攤手，聳聳肩。跟自己共進(jìn)此餐的仨美女？更不可能在咱眼皮底下玩大方。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了：他，筱紅指著剛走到門邊的那個啤酒吮吸者。正巧那人回過頭來，向諸侯雙手抱拳，走近前來，大呼恩人在上，作勢欲跪。

　　諸侯真作諸侯狀，禮賢下士般的一步搶上前，托住那人雙臂，叫聲“起”，那人扭擺不已的身子才像個阿斗似的擺正。一番感恩戴德的傾訴，才明白他暗暗為之埋單只是為了報效昨天路上車輪下那塊大石頭。他，就是那位慌了神的農(nóng)用車司機(jī)。

　　司機(jī)說以后還有用得著我曾某的，千里萬里，一個電話，隨時效命。

　　諸侯說別別別，好像我諸侯隨時都有生命危險要靠曾兄前來搭救似的。這么著吧，電話號碼什么的你也別給我了，現(xiàn)在倒是想請你幫個忙。拉我們一行在康定城里轉(zhuǎn)轉(zhuǎn)，這里不興查人貨混裝吧？那好，你說有個康定情歌大型**，跑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喲……開patio搞派對漢藏聯(lián)歡本地歌星與游客互動什么的。好極了，就去那里。不過，我不進(jìn)去，你再拉我進(jìn)“茶馬古道”，找家靠譜的茶葉公司。你有事就忙你的去，要是沒啥大事，你就在外候著吧。

　　那人雞啄米一般地點頭不止。說小事一樁，曾某保證熱心服務(wù)，服務(wù)到送全體回客棧。包各位玩得開心，恩人大事搞定。

　　到了**，除了諸侯，還有老酷和筱紅沒有下車，老酷說去客棧睡一大覺，筱紅非要拉著他一塊跟進(jìn)諸侯，看他怎么消化他那超大旅行包和背包里的東東。諸侯靈機(jī)一動,附在筱紅耳邊嘀嘀咕咕說了半晌,小紅心領(lǐng)神會地笑了笑,點著頭。再讓老曾繞道去趟客棧，聽老酷早已發(fā)出呼呼的鼾聲，諸侯、筱紅未敢驚醒他，躡手躡腳下車，進(jìn)去換了一身行頭，再上車時成了衣冠楚楚的白領(lǐng)。然后，土不拉幾的農(nóng)用車載著“白領(lǐng)”行駛到一停車場，老曾帶著二位步行來到了一家裝潢精美的大公司門前。。

　　看來老曾還真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要不，也是地地道道的康定通，給諸侯找的那家公司還真是既講誠信又頗具實力的茶葉營銷企業(yè)，大進(jìn)大出大開大合吞吐茶葉市場的能量之大,在櫥窗里展開著的那些個營業(yè)執(zhí)照以及各類證書里不難瞥見。董事長拿著諸侯的名片隨便掃了一眼,倒是對年輕漂亮的女秘書筱紅那張俏臉掃描個不停。寒暄了幾句，諸侯提議先不忙著展開正題，用產(chǎn)品說話。董事長一按電話，四條大漢抬著一整套根雕茶幾和功夫茶具進(jìn)來了。諸侯讓筱紅從皮包里拿出一塊塊的磚茶，這正是此前她一直想看的東西，原來就是這黑骨溜丟的東東，有些還隱約看得到一些淡淡霉斑。

　　諸侯選中一塊霉斑最多的給董事長介紹，這就是湖南安化黑茶中的極品，十五年陳茶了。雖然沒有經(jīng)銷過黑茶，而且連安化這一地名也很陌生，可董事長貴為康定茶王，對黑茶也有一定的市場調(diào)研。于是讓一位女秘書進(jìn)來張羅烹茶。張羅就緒，諸侯為主、筱紅為輔，像模像樣地煮茶、斟茶，和董事長一一品嘗起來。

　　董事長起先喝那兩杯，注意力在筱紅那漂亮的臉蛋、身段，還有那優(yōu)雅大方的斟茶、遞茶舉止上，沒品出黑茶獨特的口感，一經(jīng)諸侯有意無意遮擋遮擋他那視線，再注入些幽默元素把茶味的妙處予以提示，董事長越喝越喝出味兒來了。他頻頻頜首，稱道好茶好茶，說今天可是在你們現(xiàn)煮現(xiàn)喝的實地印證下，真真切切地嘗到了“梨子的滋味”哦。

　　諸侯一反平時那張如簧利嘴先聲奪人的招數(shù)，而是采用“先茶奪人”，奪去對方董事長的眼球之興和口舌之欲后，再用看似樸實實則動用了一些現(xiàn)學(xué)現(xiàn)用的包括厚黑學(xué)在內(nèi)的商家說道。此前一臉矜持的董事長臉上爬滿了深深淺淺的笑紋，連說這類黑茶，對藏民文化的酥油茶，那可是最好的善后茶了。解油膩降血脂的功能，不看說明也能知曉個八九不離十的。

　　賓主在和諧友好的氣氛中烹茗論茶道，然后初步達(dá)成上噸的供貨意向。于是乎留下幾小片樣品，握手告別。董事長和諸侯的握手純粹禮節(jié)性象征性的，握著筱紅的玉手可是久久地捏了又捏，搖了又搖，似乎要留下幾多香味，同茶香一道氤氳著這間辦公室似的。

　　走出來，筱紅用衛(wèi)生紙反復(fù)擦拭自己那只被董事長久久眷顧的手，可很快又憋不住，銀鈴似地笑個不停。笑聲中，諸侯立即連線他們領(lǐng)導(dǎo)，匯報初戰(zhàn)告捷，讓公司速派要員來康定簽署黑茶供貨意向書云云。

　　搞定了公事，老酷也醒來了，聽筱紅一說，也輕輕敲擊著諸侯的腦門子，嘿嘿地笑了起來。接下來把手一揮，走，殺個回馬槍，去**縱情一下“跑馬溜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