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畢業后,陶樂樂以極其優異的成績考入了一所將自己吹噓的天花亂墜的高中,在那里,他得到的所有承諾都化為了泡影。除此之外,僅僅在入學后的第二個學期,他還因為頂撞恩師而在全校師生面前獲頒了一張布告。事情至此,高中的生活顯得黯淡無比。可是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際,一名女生走進了他的生活。
偏偏又是那么特殊的一位女生。
陶樂樂曾經考慮過轉學,可是背著處分,他認為轉學一定會有種種不便,新學校的老師也未必不會戴上有色眼鏡來看他。此外,受到那天那名女生的影響,他覺得現在轉學殊為不酷,有逃避困難的嫌疑,這不是他的風格,年老之后不宜向子孫們談起。所以,轉學的念頭只是在他的腦中一閃而過,并未長久盤旋。
但是在布告事件之后,另外一個早已有之的想法卻愈加強烈起來,無時無刻不在催促他立即行動:他想搬到學校外面去住。
陶樂樂的宿舍內一共住著10人,那宿舍是這樣的結構:房間面積大約18平方米,其中長6米,寬3米,里面擠放著五張上下鋪,左二右三,占去了一半以上的空間。中間是狹窄的過道,靠窗戶前擺放著一張古老簡陋的桌子,用來放置飯盒、牙刷杯以及某些舍友的襪子等物件。進門左手處是一個兩米來高的盆架,共有10個空位,其后是摞在一起的衣柜,平地里堆起一座龐然大物,上端緊貼天花板,顯得臃腫無比。
整個宿舍的立足之地僅二三平方米,每當中午、晚上大家漸次歸來時,宿舍便會一點一點變得擁擠不堪起來,摩肩接踵的很容易讓人想到趕集時的情景。如果你認為當深夜眾人熟睡之后情況會有所好轉的話,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日復一日,打鼾之聲會像洶涌澎湃的海浪那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無論你作怎樣的努力,也徒有被調戲的份兒,斷然無法將自己安然送入夢鄉。
此外該校在狠抓學風之余還積極倡導低碳生活。為了將大家趕去教室上自習,宿舍樓每晚6:30-10:30全面封閉,禁止出入,并且斷電。10:30分之后才放行通電。如果你身體不舒服,那么自然可以悄悄地在一團漆黑的宿舍里呆著,只是在此期間絕無外出就醫的可能性。
如果你還有極品舍友的話,那么自然屬于你的集體生活還會錦上添花。陶樂樂所在的宿舍共有十人,其中九人是班級成績最好的九名男生。第十人名叫吳雨棟,這是一個很有個性的人,除了身份是校長的侄子之外,他似乎別無所長。
吳雨棟以邋遢齷齪的為人在他的同學之中聲名遠播,對于他而言你完全可以做到聞味識人,而且不用擔心季節變換的影響。他身上長年累月積習下來的味道已經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而且就像DNA一樣,在這顆星球上絕不會在第二個人的身上發現。從沒有人曾看到吳雨棟洗過衣服(雖然他偶爾也會洗澡),此外他的飯盒似乎也享受著某種祭祀意義上的神圣,容不得清水侵犯褻瀆。他還熱愛把襪子和飯盒放在一塊兒,讓人無法分辨清楚其中哪種味道本來該屬于誰……
這一切都讓他的舍友感到宿舍別無留戀,可是當他們提出更換宿舍或者搬離宿舍的要求時,卻遭到了不曾料想到的阻力。學校聲稱,宿舍的分配是嚴格按照學生的成績排名安置的,假如一個人變更,那么所有的人就都要變更,不以規矩,不成方圓,否則就會有礙學校的權威,也是對其他同學不負責任。而當有人對吳雨棟的安排提出質疑時,教務處的領導便稱不了解詳情,但堅稱學校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學生考慮,因為學生的利益才是學校唯一的利益,除此之外,學校沒有自身特殊的利益。而當那些血氣方剛的學生要求搬離學校時,校方也表現出了積極配合的態度,僅僅需要滿足兩個條件即可:第一,有正當理由;第二,需由家長前來辦理。而當那些家長放下手頭事務急匆匆地趕來時,學校又一再莊嚴地向他們作出承諾:在學校外面發生的一切都與學校無關,學校不對學生的安全負責。此種條件之下,家長們只有拿出置自己的孩子生死于不顧的英勇氣概,方能最終領到一張敲有教務處章印的校園出入卡。
所以通常情況下,在學校的規則之內,搬離學校是一件理論上可行、技術上卻幾乎毫無可能發生的事情。于是天資聰慧的陶樂樂決定另辟蹊徑。他在宿舍樓的墻上發現了一個號碼,并把它默默記錄下來。事實上這個號碼是如此的張揚醒目,以至于不被發現都非常困難。而在這個號碼的前面,還有對于絕大多數國人而言都絕不算陌生的兩個字:辦證。
如果你是該校的學生,并且沒有出入的證件,那么無論如何,看門的老師傅都不會讓你走出校門的。因為那是他的工作。但是如果你意志堅決出門心切,那么他會建議你采取其他的方法,比如翻墻而出。如果你在這方面一無所知,他甚至還會悄悄地告訴你哪兒的墻最容易翻,屬于學校防守的薄弱環節,不容易被發現。
陶樂樂當天晚上便聽從建議,從廁所的房頂飛身而下,星夜兼程地趕赴辦證目的地。此前他已經在電話里和對方取得了初步的聯系,對方證實確實提供這方面的服務。辦證的地點是在一間光線陰暗的民房里,巷道曲折崎嶇,可距離學校倒也不算遙遠。辦證師傅是一位短小精悍的長者,寡言少語,約莫55歲的年紀,戴著老花鏡,手腳卻異常麻利。他先是嫻熟地刻了一枚教務處的印章,刻好之后又從抽屜中取出一張空白的學校出入證,樣式和尺寸與真實的別無二致(至于他如何獲得的,這就不得而知了),從陶樂樂的手中接過照片貼上,然后寫上姓名敲上印章,再用塑封機塑封起來,便大功告成了。前后一共花費了不到20分鐘的時間。
陶樂樂雖然支付了一筆對于自己而言不算菲薄的費用,可是他心情還算舒暢,畢竟這是邁出脫離學校魔爪的第一步。為了測試該證件的有效性,陶樂樂回校時便沒有翻墻,而是在校門口微笑著并大大咧咧地出示了證件。
也許是由于天色黑暗,門衛師傅沒能瞧清陶樂樂的容顏,也許是因為前來咨詢的人太多,他沒法一一詳記……總之門衛師傅沒能記起半小時之前他曾經對眼前的這名學生作過指引。
通行沒有任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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