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距離不一定就能產生美

　　跟林遙認識是在市中心的一家三星級的小酒店，那個時候，我們都還年輕，她那率真的個性讓我們很快成為了朋友，而且是很好的朋友。

　　那時候我們整天膩在一起，她比我小兩歲，有點孩子氣，總是愛跟領導頂嘴抬杠，經常惹得領導很不高興，但因為她很能干，她那一米**的身高成了全部門最高的員工，干起活來一個頂倆，所以領導對她是又愛又恨。

　　才二十多歲的年輕姑娘精力總是特別旺盛的，我們經常頭天晚上十二點下班，第二天早上六點起來去爬山，天很熱，爬到山頂的時候已經是烈日當空了，她是從山里面出來的，從小爬山爬慣了，體力非常好，一口氣爬到山頂大氣都不用喘一口，我卻走走停停的半天爬不動，她總是爬了一段距離，就在前面的小樹下等我。回頭看著我爬得臉紅通通的，笑著遞給我一張濕紙巾說，“你應該經常段煉。”我便喘著精氣問她，“你平常一個人爬要爬多久才可以到山頂？”她淡淡的說，“一個多小時就到了。”結果每次帶著我，都得花上三個小時才能到達山頂。

　　我很容易被蚊子咬，所以她總是隨身帶著驅蚊水，別人不知道還以為她是我姐。

　　這座土山是全市里面最高的，每年復天都有很多觀光客，坐著電纜車和滑道上來賞花，山頂上跟市中心的夜市一樣，有很多字畫古玩以供游人欣賞，我們總是在上面歇夠了，賞夠了，便開始下山，記得我那時候用的手機很破舊，總是在山頂上大叫，“手機沒信號了，如果今天我下不了山，我就會成為失蹤人口。”她總是晃晃她的手機說，“我的有信號，你丟不了。”

　　下了山后，就到附近的肯德基店里去買兩個漢堡，坐在河邊聊天，直到上班時間到，才無力跑進打卡室打卡，經理常笑我們兩個是瘋子，工作這么辛苦，還整天去做浪費體力的活，所以每次在爬完山后的一個禮拜里，我的腿都酸痛得難以下蹲時，她就笑得更起勁兒了。

　　她總是一個人租房住在外面，她姐有時候打她電話打不通總是打到我這里，我也總是很著急的替她親自在不忙的時候去獻獻血，冬天里特別怕冷，于是我們每天下了班便蹲去我小姨那邊烤火，看著表哥買回來的碟片，有時候我們還會騎著自行車滿城的亂跑，在沒有風的時候還可以打打羽毛球，我總是很粗暴的把球打到房頂上，然后到頭來打球的時間還不如撿球的時間花得多。

　　那一年里，我們是過得最開心自在的。

　　后來由于她的脾氣，跟領導越鬧越不開心，便開始有人想踏著她往上爬，不斷的在領導面前說她的不是，于是她跟領導的關系便越來越糟，那次單位組織旅游，問我們想去哪，我說北海。

　　沒有見過海，便想去趟北海，于是游說所有的人提議去北海，結果因為她跟領導的一言不和，便把事情復雜化了，她憤憤地說，只要領導們去北海，她便沒有心情去。

　　我終究沒能去成北海，因為她不去，我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我跟自己說，去海邊有的是機會，只要自己想，以后哪都可以去，于是跟著另一個部門去了趟縣里烤全羊，晚上住小別墅，體驗著童話里老巫婆用巧克力做的尖頂房的感覺，拍了很多照片。

　　回來時經理問我好玩嗎？我說好玩，跟自己的朋友去哪都好玩，她看著我直搖頭，說我沒立場，明明很想去北海，結果卻去了縣里，我只是笑，并不理會。

　　看著那些為了往上爬而拼命將擋在前面的人踩在腳下的那種明爭暗斗，我覺得很厭惡，所以，之前計劃等她合同期滿一起走的，但是我知道，我等不了了，我這人沒什么斗心，但卻也不喜歡看著別人斗來斗去的，雖然每個世界每一個角落都是像這樣才能產生那些所謂優秀的成功人士，但是，我卻寧愿不斷的轉換工作環境，哪怕只有那短暫的片刻，我也要找到能夠令我自由呼吸之地。

　　所以，過完年后我便辭職了，而她也因為半夜遭竊而搬去跟她姐姐一起住，于是我們同在一個地方上班，卻見不著什么面。

　　在離職前的最后一個星期，我們剛好同一天休息，于是我打電話給她，想要約她再去爬一次山，想要給我們的回憶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可是她顯然不明白我的不舍，她說要陪她姐帶孩子去玩，雖然很失望，但是我愿意把這種感覺忽略不計。

　　兩天之后我發現我們又在同一天休息，于是我打電話過去，她姐把我電話掛斷了，發了條信息給我說她妹妹不在，我拜托她替我轉達我的意思，可是卻等了一整晚都沒有回音，第二天我問她有沒有收到我的信息，她說沒有，她姐什么也跟她說。

　　我什么都明白了，她的姐姐，很自私。

　　但是我仍然想要努力對自己從內心涌起的那股厭惡感忽略不計，于是我直接問她，我最后一天班后可不可以陪我再去爬一次山，她大概是覺得以后大家反正都還在同一個城市，隨時都還可以見面的，來日方長，便很干脆的回答我說，她沒有時間，她要陪她姐去買車。

　　我的心徹底涼了——

　　朋友在她心理，也許并不算什么，她也許不明白，同事之間能成為朋友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那是跨越了所有名利追逐而產生的珍貴情感，生之因為大家還在同一屋檐下工作，滅之卻也因為不再是同一屋檐下的革命者，它跟十年同窗的感情不一樣，它會因為距離而轉淡，漸而消逝，

　　因為進入社會，生活給予了你一些東西的同時，也給你的情感摻進了一些雜質，而摒去那些雜質而成為朋友，繼而保持那份友情，是需要兩個人共同努力的。

　　友情不是愛情，沒有所謂的單戀。

　　友情是一首可以唱到老的歌，但是它也需要時間來潤滑，距離產生美，這句話從來都不是用來形容友情的，友情一旦有了距離，漸漸的就會消失。

　　也許她想當然的覺得，朋友交了就不會散的，朋友是應該什么都不去計較的，也許她覺得我只是生生氣而已，氣消之后，我們還能夠回到從前，還能夠在她無聊的時候陪她逛逛街，聊聊天，也許，這就是相差兩歲的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想法的差距。

　　原來距離從來就有，只是之前一直不愿承認。

　　但是她不明白，友情跟親情是不一樣的，心涼了，不是一句道歉或是過一段時間便會回復如前的，有時候，就是一個動作，一個表情，甚至一句話，也能讓心的距離越來越遠，心里有了距離，就算每天都在一起工作，那可能連陌生人都不如。

　　她之后還偶爾給我打過一兩次電話，但都只說不愿做，于是兩個人也沒再見過面，說來也奇怪，雖然同在一個小城市，卻這么多年來也沒有在街上遇見過一次，我只知道，她后來跟父母一起開了間店鋪，而我卻不斷的更換工作，但是偶爾，我也會懷念當初那段經常天還沒亮便起床爬山的日子，雖然過程中有時會覺得痛苦，難過，失落和郁悶，但是它一旦成為了回憶，那就是人生中一段寶貴的經歷，它是你曾經年輕過的最有力的證明。

　　并不是每一段距離都會產生美，也并不是每一段友情都變得會理所當然，距離在大多數時候是有一定的度的，一旦超越了那個度，便不會再有因距離而創造的那些一系列的美好語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