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履行承諾

　　“Crystal在哪里？”

　　“在安全的地方。”

　　“你答應過我要救她的。”

　　“我已經做到了。”

　　“那讓我見見她！”

　　晏卓在巨石下仰著脖子對Van大聲喊，巨石至少有兩米多高，Van微側臉頰垂低眼簾看她，像在看鞋邊的一只螞蟻。

　　他的嫌惡態度從來沒有讓晏卓好受過，不過晏卓已經認命地把這種關系當成交易，只要他能救Crystal，就算他討厭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果然Van扭過臉去，根本不想搭理她。他左手輕輕一揮，一股無形的力量攥在晏卓腰間，她身體騰空，慢慢飛到巨石上。

　　晏卓落定，大石上光禿禿的一片，只有她自己和Van兩個人。

　　“她在哪里？”晏卓站在石頭中間向對方發問：看起來孤零零的。Van坐在靠海的一邊，側對著她，微皺眉頭看著大海，眼神陰郁。

　　見他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晏卓益加生氣，眉頭皺起，怒睜著眼睛，對他大聲吼，“告訴我，她在哪里？”。

　　Van終于扭頭，目光像冰錐一樣斜插過來，晏卓毫不畏懼地迎上去，周正的嘴唇里蹦出擲地有聲的話，“我們約定在先，你救了她，我和你走！”

　　Van漂亮的藍眼睛輕輕一動，輕蔑地將目光收回，繼續遠眺大海，“我已經做到了，從現在起你要遵守約定。”

　　“我會遵守約定，但是你要讓我先見見她。”晏卓相信他沒有說謊，此時只要確定Crystal安全，其余的問題她暫時都可以不去考慮。

　　聽完她的話，Van起身回頭，不耐煩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拖著她走到巨石邊緣一躍而下。兩人輕輕落到巨石下面一塊低矮的巖石上，涌動的海水沾濕了晏卓的帆布鞋，冷得她頭皮發硬。

　　Van看著腳下的海水，“她就在那兒！”

　　循著他的視線，晏卓看到水下隱約有黑影，但根本看不清楚。她俯下身子，對著水面大喊，“Crystal！”

　　水下的影子漸漸清晰起來，不一會兒一張冷艷憂傷的臉浮出水面。她的確是Crystal，被海風吹動的銀灰色頭發卷曲嫵媚，絲毫不像剛離開水面的樣子；一雙幽怨的眼睛凝望著晏卓，似有滿腹的話想對她講，臉上卻是不能啟齒的復雜表情。

　　“Crystal，你怎么樣？”晏卓伸出右手給她，Crystal猶豫一下，向她靠上去。她蒼白的臉碰到晏卓柔軟的指尖，晏卓的眼淚不由自主掉下來。昨晚觸目驚心的傷痕已消失得一干二凈，Crystal光滑的脖頸和肩臂不見一點瑕疵。

　　“我沒有事。晏，和Van走！千萬不要離開他半步，現在吉爾斯和巴托麗都在找你！”Crystal叮囑她，她的聲音依然悅耳動人，卻顯得虛弱疲憊。

　　“好，Crystal，我不會有事的，你要照顧好自己！”晏卓用力向前伸出雙臂要擁抱她，她稍顯猶豫，看一眼Van，還是回應了晏卓。

　　“Van是什么人，吉爾斯他們為什么要找我？”晏卓小聲在Crystal耳邊問：Crystal抱著晏卓的脖頸，眼睛卻看著Van，同樣小聲地說：“以后你會知道的，現在你可以信任的人只有Van，記住，不要離開他！”

　　說完，Crystal輕輕推開晏卓，身子已漸漸遠離，灰藍色的眼睛不舍地望著她，終于沒有再開口，Crystal沖她微微一點頭，再次沉入海水中，瞬間消失了蹤影。

　　晏卓緩緩站起來，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那張讓她充滿憤恨的臉。

　　“好了，我可以走了！”

　　命運無法選擇，底線卻可以堅守，救回Crystal晏卓心里松了一口氣，現在她要兌現承諾，跟眼前這個兇狠冷酷的男人走。

　　Van掏出抄進褲袋的雙手，挺直軀干，輕握起拳頭，裸露在外的肢體緊實強壯，高大的身體巨塔一般將晏卓罩在自己的陰影里。

　　他走上前去，伸手將晏卓小小的身子攬進腋下，“噌”，兩人又回到巨石上。

　　這個動作不雅，Van裸露的臂膀和肋下毫無禁忌地觸碰到晏卓的身體，晏卓卻不能選擇，只能任由他擺布。晏卓再次感覺到他的身體像在燃燒，但時間很短，容不得她多想。被輕輕放下的時候，晏卓發現，Van比自己想象的還要高大，因為自己的鼻尖勉強到他胸下的位置，如果只是平視連他的脖子都看不到。而且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像松木的香味，淡淡的，很安定的感覺。

　　“Shit！”布里斯托爾大學圖書館外一處僻靜的墻根下，一個紅發的精瘦男孩捂著口鼻走出來，血從他的手指縫里溢出。他懊惱地回頭看一眼，含糊著聲音罵罵咧咧地離開。這時，一個身材窈窕的少女披散一頭微卷的金發木然從隱蔽處走出來，娟秀的臉上還帶著血跡，青黑的眼窩里目光呆滯無神。

　　埃迪?哈珀古德大街144號的后院里，黑發的中年男人站在后門口，驚訝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后院的地上滿是骯臟血污，草坪上還有燒焦的痕跡。他走到泳池邊從地上撿起一只白色的小手機，雙手開始顫抖。

　　當門鈴聲響起，他仍是慌亂不堪，轉身回客廳去開門的時候險些一個踉蹌將自己絆倒。

　　打開門，陽光照了進來，一個高大帥氣的男孩子和嬌小的女兒并排站在門外，著實讓他吃了一驚。晏禹看到男孩的藍眼睛，心里漾起奇怪的感覺，那感覺怪怪的，以至于沒有注意女兒慌亂的神情。

　　“對不起，爸爸，我昨天出去玩太晚了，所以......”晏卓說話的時候不免有一絲慌亂，但此刻晏禹的目光全部盯在Van身上。

　　晏禹再仔細打量這個小伙子，個頭很高，比自己還高小半頭，輪廓分明的臉上，一雙要女人命的漂亮藍眼睛。他的目光沉穩安靜，態度不卑不亢，讓大人們看著放心，加上他整齊的金色短發不像是胡來的年輕人，晏禹一時還找不到給他臭臉的理由。

　　他側身讓開，讓兩個年輕人進屋，將手里的手機送到女兒手上，低聲說：“拿好，別讓我擔心你！”

　　晏卓臉色一變，眼淚立刻脹滿了淚腺，手捧手機說不出話來。她縮在Van的大外套里垂低頭，試圖讓散落的長發遮掩自己的窘態。看著父親進廚房去倒水，她的眼圈悄悄變紅，接過父親遞來的杯子時，喉嚨里像卡了東西，一時說不出話來。

　　晏禹又進了廚房，在里面高聲喊，“你們吃早飯了嗎？”

　　晏卓猶豫一下，剛想說話又趕緊清清嗓子，才接著說：“還沒有！”扭頭看Van，他又是一副冷酷不羈的表情，大咧咧地走到昨晚強吻自己的沙發上，若無其事地坐下來。

　　“想吃點什么？廚房里還有些牛奶和三明治。”晏禹已經系上了圍裙，走出來問女兒。

　　雖然餓得要命，但晏卓對牛奶和三明治已經到了聽見就反胃的地步，遵從心底的本意，她沖父親不好意思地搖搖頭。

　　Van不知何時已坐正了身子，聳聳肩膀，吃什么都無所謂的態度。

　　他反復無常的嘴臉讓晏卓反感，不知道他在父親面前演什么戲，居然能收斂起他霸道兇惡的一面，晏卓冷眼看他一眼，那眼神是在告訴他，“你不要太過分了！”

　　Van好像沒看見她氣憤的表情，目送晏禹回到廚房，樣子還算謙卑，讓晏卓看了更是生氣。不過沒等晏卓發脾氣，他忽然扭頭挑釁地看著晏卓，眼神瞬間變了，那意思很明顯，“別找不痛快，你現在要聽我的！”

　　晏禹給他們做了煎蛋和烙餅，晏卓感激父親不辭辛苦地煮中式食物給自己吃，雖然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烙餅，她看著父親在廚房忙碌的身影，更加厭惡地瞪著對面那個面前摞起四只碟子的臭男人。

　　Van的胃口很大，大部分食物都被他吃了，包括牛奶和三明治。他趁晏禹進廚房的空檔，盯住晏卓面前剩下的半個烙餅，那餅慢悠悠地飛進了他的碟子里，晏卓瞪著他敢怒不敢言。

　　晏禹進來，剛要說話，Van搶先開口，“晏，你怎么不多吃點？這樣下去會營養不良的。”他的聲音很柔和，邊說邊看著自己盤子里的半塊餅，言下之意是晏卓自己將烙餅放到自己面前的。

　　看到這一幕，晏禹慈愛地看著晏卓，眼里露出一絲欣慰，他對這小子的表現還算滿意，起碼他的所作所為能看出來他心疼自己的女兒。

　　Van詭計成功，晏卓強忍著不表露出自己的情緒，不動聲色地低頭喝下碗里最后一點牛奶。

　　餐后晏卓將碗碟收進水池，打開水龍頭準備洗碗，被父親從一旁攔住，“去休息吧，寶貝兒，你也累了，我來就好了。”

　　父親的話讓晏卓倍覺寵愛，卻又無地自容：如果父親知道自己昨晚被警察“捉奸”的事，還會和顏悅色地和自己說話嗎？晏卓忐忑不安。

　　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樓上房間休息，為留下那個討厭的家伙和父親在樓下大眼對小眼暗覺解恨。當然，她一進房間趕緊脫掉Van的外套，將里面破爛的衣服脫下來藏進垃圾桶最下面。“真不知爸爸怎么看自己，在外過夜還穿著男孩子的外套回家，父親如果能開明到原諒自己，那自己也不能指責他帶女人回家過夜了。”想到這里，晏卓憤憤然，說穿了是為母親不平，雖然現在父母已經離異，但畢竟自己是她們共同的女兒，難道父親一點不顧忌自己的感受嗎？怎么說她們也轟轟烈烈地愛過，想到這里晏卓的腦里突然閃過一幅畫面：星空下，年輕的情侶在擁吻......Cut！這不是在夢里出現的情境嗎？她仔細回憶昨晚的夢境，星空下男女主人公的面容漸漸清晰......晏卓后頸一涼——這夢也太真實了！

　　“爸爸、媽媽，你們是這樣轟轟烈烈地愛過嗎？”胡思亂想的晏卓把自己沉入浴缸，讓溫熱的水將身體全部淹沒，口中冒出一串漂亮的氣泡，在水面上輕輕浮游，像一只只可愛的水晶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