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申屠青與尼采

　　范昆沒有想到，尋找林川的過程竟然是這么麻煩。

　　“林川這個人很怪，他幾乎不與任何人接觸，沒有人知道他的電話也沒有人知道他住在哪里！”一連詢問了幾名林川的同學，得到的答復都是這樣的。

　　“一個學心理學的怎么可能不與別人接觸呢？”就連值班老師都感到很奇怪，于是他熱心地向范昆建議道：“不如這樣吧，明天他們有課，那時候您再來，保準能見到他。”

　　范昆也有些沮喪，看了看表，已經是入夜了，但他還是不太死心，這么一個怪人，如果真的與案件有關，那么還是盡快找到他為妙：“那把老師的電話給我也行。”

　　值班老師嘴角掠過一絲苦笑，然后搖了搖頭：“那家伙也是一個怪人，從來不接電話，不過我倒有他的住址。”

　　怪老師帶著一個怪學生，范昆覺得這件事變得有趣了，他拿過值班老師遞過來的地址看了看，臉上的表情頓時變了，沖著小高點了點頭，兩個人離開了隍都大學。

　　一路上，范昆突然變得沉默了，這讓開車的小高有些吃驚，但又不好問，只得老老實實地開著車。

　　入夜的隍都城交通十分通暢，不一會的功夫，兩個人就離開了市區來到了一座破舊的教堂前，林川的老師竟然住在這么一個地方。

　　小高好奇地看了看周圍，方圓百米之內沒有第二戶人家，教堂顯得孤零零的。

　　其實說是教堂，看起來更仿佛是一個鐘樓一般，面積并不大，但比較高，仔細看去，巫師尖帽樣式的屋頂已經占去了整個建筑高度的二分之一。整個樓體都是用大理石砌成的，窗戶東西南北各有一扇，面積很少，在距地面很高的位置。

　　在隍都城中很少見到這樣的建筑，小高不禁好奇地看了看范昆，只見隊長的臉上透著一種凝重的表情。

　　木質的大門，老式的插鎖，眼前的一切仿佛讓人回到了歐洲的中世紀，小高懷疑開門的一定是個將自己全身用黑麻布套起來的老家伙。

　　敲了半天門，透過門縫里面的燈光似乎閃了一下，然后木門吱吱地打開了，一個高大的老者站在范昆與小高的面前，沒有黑麻布式的袍子，一身運動服，讓老人看起來很健康。

　　小高剛想自我介紹，沒想到老者卻先說話了：“進來吧，學校那邊給我打過電話了。”

　　范昆愣了一下，值班老師明明說過這老頭是不接電話的。但他卻沒有問，與小高一起跟在老人的身后進了屋。

　　老人并不理會兩位客人，他徑直地走到屋子正中的一張餐桌前坐了下來，原來他正在吃晚飯，一只遍體黝黑的貓爬在飯桌的另一邊，貓的面前有一個食盆，盆里是香氣濃郁的貓罐頭，再看老人的面前，只是一碗簡單的白水面條。

　　“它叫尼采！”老人先將那只黑貓介紹給范昆，“我叫申屠青青。”

　　尼采抬起頭來，一雙泛著紅光的眼睛盯著范昆與小高似乎看了看，然后低下了頭繼續吃著自己面前的貓罐頭。

　　范昆與小高坐了下來，看著這間據說由廢棄的教堂所改建的小屋。屋內的裝潢并不豪華，此時在屋內可以看出窗戶的全是彩色的，許多碎片組合在一起，依稀可以找到教堂的感覺，墻上還有一些畫作，內容大概都取材于圣經故事，只是由于年代久遠的問題，顯得破敗不堪了，有幾張還黑漆漆的，有被火燒過的痕跡。

　　“我聽說你們要找林川，什么事？”申屠青青一邊說著話一邊繼續吃著自己的白水面條。

　　面條滑過申屠青青那亂草般的胡子后消失掉了，這個景象令人感到十分地滑稽，相信也很難忘記。

　　“有一件案子涉及到林川，所以我們必須馬上找到他。”范昆解釋道。

　　申屠青青抬起頭來，看了看范昆，笑了：“吳桐被殺的案子？”

　　“你怎么知道？”

　　申屠青青用手抹了一下嘴，這讓他的胡子看上去更是亂七八糟的：“你們警察都不看報嗎？今天的隍都早報上已經登出來了，你們現在辦的肯定是這個案子。”

　　范昆覺得沒有隱瞞地必要了，點了點頭：“正是這個案子，林川是我們警方所要找的一條線索。”

　　“這個案子不是他做的！”申屠青青肯定地說道。

　　小高在一邊終于忍不住了：“申老師……”

　　“申屠青老師，我姓申屠青！”申屠青青糾正道。

　　“好，申屠青老師，是不是林川做的，和林川有什么關系由我們警方來決定，您只要告訴我們怎么能找到林川就行。”小高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申屠青青笑了，從一旁的書桌上拿出紙筆，寫好了遞給范昆：“這是林川的地址。”

　　范昆接過紙條看了一眼：“謝謝您！”頓了一下，“你為什么說這個案子不是林川做的？你有什么依據嗎？”

　　申屠青瞇起眼睛：“沒有，我只是相信我的學生！”

　　范昆冷笑了一下，拽著小高離開了申屠青的家。

　　看著兩個人離去，申屠青抱起尼采向著墻角的一張單人床走去，尼采則立即伸出舌頭貪婪地舔著主人胡子上的殘渣。

　　走到單人床前，申屠青在床頭按了一下，床前的地面上出現了一道一米見方的地道口，一點紅光從地道內透了出來。

　　申屠青將尼采抱緊，伸長了脖子以便讓自己的胡須能夠被尼采把玩著，一邊向地道中走去一邊自言自語地說道：“福禍雙兮，誰也躲不過啊！”

　　離開了申屠青的家，在上車的時候，范昆回頭又看了看申屠青所住的這間破教堂。

　　“怎么了，頭兒？”小高終于忍不住問道。

　　范昆轉過頭來盯著小高：“你知道這間教堂的事情嗎？”

　　小高驚訝地搖了搖頭，他并不是隍都本地人，當然也無從知曉。

　　范昆嘆了口氣，說道：“這個教堂的后面是一片墳地，教堂也主要是用來辦喪事的，大約十多年前吧，教堂發生了一次火災，當時里面有八個人正在為一個名叫孫空的人舉辦葬禮，你知道這個孫空是誰嗎？”

　　小高猶豫了一下，孫空這個名字似乎很耳熟，但他一時又想不起來。

　　范昆冷笑了一下：“孫空就是現在隍都最有勢力的孫老板的父親。”

　　小高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范昆接著說道：“火災之后，教堂也就不能用了，里面的八個人全部被燒死，但警方卻發現少了一具尸體。”

　　小高愣了一下，猛然醒悟：“孫空的尸體？”

　　范昆贊許地點了點頭：“這是隍都的懸案之一，現在資料還在警方的檔案庫中呢。沒有人知道孫空的尸體到哪里去了，也沒有人知道這把火到底是誰放的。教堂雖然廢了，但這片產業還是屬于孫家的，也就是孫老板的，現在這個申屠青既然住在這里，恐怕他和孫老板的關系肯定也不一般。”

　　小高點了點頭，推測道：“看這個人有五六十歲的樣子，也許和孫空是朋友呢！”

　　范昆搖了搖頭：“那就不清楚了，走吧，還是先找林川去。”

　　說著，他先鉆進了車內，小高也坐在了駕駛的位置上。

　　林川住在城廟街九號的六層。

　　城廟街位于市中心地段，這里的房子均是老房，最高的也不過是五層。所說的六層則是閣樓，大開間，面積雖然不大，但也是獨立的空間，深受一些單身人士的喜愛。

　　在敲開林川家門之前，范昆與小高先找到了房東，一個眼神中時刻透出精明的中年男人。

　　“林川在嗎？”

　　“他在六層，閣樓那間。”房東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上下打量著范昆二人。

　　范昆拿出了警證：“我們是警察，想先了解一下林川的情況。”

　　房東的表情立即變得警惕卻又有一些期盼：“他出什么事了嗎？”

　　“只是想了解一下，林川住您這里多久了？”范昆盡量和顏悅色地問道。

　　房東想了一下：“大概有三年了。”

　　“這個人怎么樣？”范昆問道。

　　房東猶豫了一下，反問道：“他是出事了嗎？”

　　范昆搖了搖頭，他發現房東看上去十分謹慎：“你好象覺得他應該出事似的？”

　　房東尷尬地笑了笑，然后湊近了范昆，表情變得神秘起來：“說實話，我覺得這個林川很怪。”

　　“怪？”這幾乎是所有人對林川的評價，范昆立即追問道：“怎么怪了？”

　　房東打了一個飽嗝，看來他晚飯吃得不錯，然后說道：“他住六層，我住五層，但是三年了，我幾乎就聽不到六層有任何動靜，在林川之前的那些租戶絕對做不到這一點。”

　　范昆有些失望，不以為然地說道：“就這個？也許他不經常在家呢！”

　　房東急忙搖了搖頭，真誠地說道：“不，他絕對在家，因為上閣樓必須經過我的門前，所以我知道他什么時候在家，什么時候不在，但就是沒有聲音，這讓我感到很……恐怖！”房東盡量地找出了自己認為恰當的詞語。

　　范昆撓了撓頭，他有些把握不準房東所說的這個情況到底值不值得注意，樓上沒有動靜其實并不奇怪，但能夠做到三年都不影響到樓下，這的確讓人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還有其它的嗎？”

　　房東點了點頭：“這個林川幾乎從來不與任何人接觸，也從來沒有人找過他，而且他很少出門，最近一年因為他要去隍都大學上課，所以出門好象還多些，但除了上課以外，這個人就好象……好象根本不存在似的。”

　　“那么昨天晚上呢？”范昆覺得房東的感覺有些過于敏感，隨口問道。

　　“昨晚？昨晚他還真沒有回來！”

　　“你確定？”范昆看了一眼身邊的小高，年輕的探員臉上不自覺地露出興奮的表情。

　　房東堅定地點著頭：“我確定，我昨晚就一直沒有聽到過他上樓的聲音，我們這個是老樓了，樓梯老化，所以上下樓的時候動靜很大。”

　　范昆嘆了口氣，他不相信房東的耳朵能夠這么靈敏，但他知道，有些人總是希望自己成為某個重要事件的參與者，哪怕只是一個根本不起眼的小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