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再次路過大雜院附近的報刊亭,我過去詢問老師傅,“大爺,您知道那個總是來找書找雜志的女孩叫什么嗎?”
“不曉得,我不曉得。”老師傅擺擺手說。
“謝謝啊。”我再次買了一本雜志來照顧老師傅的生意。
回到家后躺在床上生悶氣,這時院子里又響起了那種懶散的音樂,很古典,連心跳都被牽動著與節(jié)奏一起跳動,一個空靈的女生唱著,應該是一種小語種,非常好聽。
我透過窗戶再次看到棉布白裙子的主人在扭動著腰肢,這次她并沒有穿著那條漂亮的裙子,僅僅是穿了一條牛仔短褲。她的腿很直也很細,皮膚很好,看起來光滑細膩。窗戶上掛著的那條裙子呼應著她的舞步,心有靈犀。
我很想知道她是誰,但是又不想破壞這個美妙的時刻。
我打開一罐啤酒,邊欣賞她的舞姿邊美滋滋的喝酒。
若是能看到她的臉就好了。
我靠在床頭,慢慢地被潮水般柔軟的音樂帶入夢境。
可是在這個夢里我并沒有再次遇到她。
極其的失落,我自己一個人站在四下無人空曠的草地上,遠處開滿了我叫不上名字的花朵,很美,但是我無心欣賞。這好似一個另類的囚籠,無論我朝著哪一個方向奔跑,都跑不出這片草地,也靠近不了那些美麗的花。
我大喊一聲,聲音立即被淹沒在風里。
空中沒有云,也沒有鳥飛過,甚至沒有太陽。這個溫柔的夢極其恐怖,我強迫自己從夢中走出來,卻辦不到。
突然,我的正前方出現一個模糊的身影,隱隱約約看得出是個女人,穿著一條棉布白裙子。
“是你么?”我大聲喊。
“是你嗎?回答我——為什么不說話。”我再次喊道。
她依舊沒有回應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努力向著她跑去,眼看就要抓住她的時候,她再次憑空消失掉了。
我極其失落地醒來,額頭滿是汗珠。
音樂聲已經沒有了,二樓的窗前那條裙子還在風中搖曳。我鼓起勇氣出門,上對面樓房的二樓,站在她的門口,舉起胳膊,頓了幾秒,輕輕敲下。
鐵門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只是沒有人來開門。
我繼續(xù)敲,還是沒有人。
我再次感到失落,下樓去。
幾天后的周二,下午兩點半我便到了報刊亭,坐在一旁的長椅上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我老遠就看到那個姑娘走過來,這次她穿了一條藍色的裙子,到腳踝。
就像一直藍色的蝴蝶一樣,翩翩走來。
她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隨后大步上前。
“你特意來這里堵我的?”她走到我前面問。
我看著她,不說話。
“一人一次扯平了。”她又說。
“沒想到你還挺記仇,不耍我一次心不甘。”
“沒你記仇,你若不記仇干嘛到這里來堵我?”
“誰說我是來這里堵你的,我是來買雜志的。”
“懶得理你。”她瞪了我一眼,轉身走向報刊亭,“大爺,我要的那本書到了么?”
“不好意思啊姑娘,沒貨了。”
她泄氣地說:“哎,算了。”
我在一旁插話:“你網購不就完了么。”
“網上要是有貨我還瞎跑什么啊,沒腦子。”
一句話噎死我,這次輪到我被她“堵”住了。
“你在找什么書啊,興許我知道哪有呢。”我順了口氣說。
她說了一個書名,我笑了,因為這本書是我寫的。
“笑什么笑?”她以為我在幸災樂禍。
“瞎笑。”
“瞎笑什么?”
“這本書銷量不好,首印就沒多少冊,好不容易賣光后當然不會有新貨源了。”我說。
“你怎么知道的?”
“不告訴你。”
“拉到。”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有這本書——而且還帶親筆簽名的。”
“真的假的?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她上下打量我,似乎在看一個騙子。
“拉到,愛信不信。”我轉身要走。
她一個箭步攔住我,“我信,我信,行了吧。”然后她露出笑臉,“借給我唄?賣給我也行,我出雙倍價錢。”
“送給你。”我說。
“真的?”
“愛信不信。”
“好啦,我信。”
“不過要付出代價。”我搖頭晃腦。
她皺起眉頭,“要財還是要色?”
“都要行不行?”我開玩笑說。
“我看你不光是個騙子還是個色狼。”
“色狼通常都是騙子。”
“完全正確,而且就長你這樣。”
“別夸我了,一會該驕傲了。”
“我呸。”
“真不講衛(wèi)生,隨地吐痰,講文明懂禮貌沒人教你么?”
“我錯了,你到底有沒有,給不給我嘛?”她扮可憐。
“你為什么想看這本書?”
“你給了我我再告訴你。”
“好。”
“拿來。”她攤開雙手。
“我說了,你得付出代價。”
“你真劫財劫色啊?”
“當然是假的了——肚子餓著呢。”我用手揉著肚子說。
我們進了一家面館,當讓是按照我的要求。我是北方人,偏愛面食,而她是南方人。
“有米飯嗎?”她問。
“對不起小姐,沒有。”服務生彎腰說道。
“你們這里是不是飯店啊,連米飯都沒有。”
“對不起小姐,我們這是面館,特色就是我們的招牌面。”
“我不需要特色,我只想要一碗普普通通的米飯。”
“對不起小姐,這個真沒有。”
“那你能幫我去隔壁或者別處去買一碗米飯么,我付給你雙倍價錢。”
“對不起小姐,我們沒這個業(yè)務,也沒這么干過。”
“什么都要嘗試的嘛。”
“對不起小姐,您能到可口可樂公司批發(fā)百事可樂么?”
“不吃了。”她氣得臉頰鼓鼓的,惡狠狠地看向我。
“對不起小姐,服務不周處還請見諒。”
“對不起你妹啊。”
“對不起妹妹。”
“誰是你妹妹了。”
“對不起姐姐。”
“喊誰姐姐呢,看你那滄桑狀態(tài),滿臉褶子。”
“對不起上帝,讓您生氣了。”
“趕緊離開,上帝氣著呢。”
服務生再三鞠躬退下,他剛走,又一服務員把我一進門點的炸醬面端了上來。
我笑得已經拿不住筷子了。“幸災樂禍。”她一小口一小口喝著水,翻著白眼說。
“面條挺好吃的,你嘗嘗。”
“不吃不吃就不吃,氣都氣飽了,吃什么吃……”
我把面條吸的‘次溜溜’直響,她坐在對面很委屈的樣子吃些菜。
最后她結了賬,我走在前面帶頭出了門。
她跟出來,與我并肩,“什么時候把書給我?”
“現在,我回家給你取。”
“你住哪里?”
“石頭街對面那條胡同里的大雜院。”
“我也住哪里。”
我停下腳步,看著她說:“我怎么從未見過你?”
“我還沒見過你呢。”她說。
她隨著我進入大雜院,然后進入我的屋子,她回身指著二樓的窗戶,說:“我就住那里。”
我抬眼看去,說:“那條白裙子是你的?”
“是呀,怎么了?”
“沒什么。”我突然知道了為什么那條白裙子的裙擺有幾滴血了,她的手指不小心割傷過。
我低頭翻包,把我一年前寫的那本書找出來,“給你。”我遞給她。
她興奮的接過,翻開扉頁,眉頭一皺,“果然是騙子。”
“我怎么又是騙子了?這不是你要找的書么?”我急忙辯解。
“你說上面有簽名的,簽名呢?”她把空白的扉頁拿到我的眼前。
我笑笑,四處翻筆。
“找什么呢?”
“筆。”
“這里。”她從口袋里拿出一支鋼筆。
我接過來,坐到床邊,從她手里拿過書,把自己的筆名寫上,“吶,給你,有簽名了。”
她仔細辨別真?zhèn)危阌幸环昼姟?/p>
“這部小說真的是你寫的嗎?”她還是不信。
“隨你,你信就是,不信就不是嘍。”我聳聳肩。
她不說話看了我好一會,我與她對視不到三十秒便敗下陣來,眼神飄向窗外,看到對面她窗戶上那條棉布白裙子。
她突然轉身跑出屋子,‘噔噔噔’幾聲上了對面二樓樓梯。
“你叫什么?”我沖著她喊道。
她停在樓梯中間,反問:“你叫什么?你的真名。”
“我先問的你,你先回答我。”
“下次再有機會聊天的時候再告訴你。”
“那下次你告訴我的時候我再順便告訴你。”
她沖我一笑,抱著書消失在二樓拐角處。
我望了一會,突然,她推開二樓的窗戶,探出身來,“你是不是喜歡看我穿這條白裙子?”
我用力點頭。
“你跳舞很好看——很性感。”我說。
“謝謝。”
“我想看你跳舞。”
“等明天上午院子里的人都去上班之后吧。”
“好。”
“裙子已經晾干了。”她說。
“好。”
“我把她收起來。”
“好。”
“明天穿。”
“好。”
“穿給你看。”
“好。”
“跳舞給你看。”
“好。”
她探著身子收起裙子,回到屋子里。
我看不到她了,回身彎腰拿起一罐啤酒,打開后一飲而盡,把空易拉罐扔到垃圾筐里,然后躺在床上,閉起眼。
累了,有些困意。
那條白色的棉布裙子又出現在我的夢中,裙擺上有著幾滴血。
漸漸地,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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