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意外

　　第十章意外

　　林友發掀翻身上的“人”，緊握著斧頭坐了起來，確認對方真的不動了，這才仔細打量了一下，已經沒有頭的身體上穿著一件骯臟破舊的日本陸軍制服，軍銜是一等兵。

　　看到這個，林友發仿佛想起什么，但這時一種嚴重虛脫帶來的眩暈感襲來，他只得又無力地躺了下去。

　　林友發是空軍飛行員出身，雖然在空戰中多次擊落敵機，也曾經多次進行對地掃射，空戰中有時在擊落敵機的一瞬間，甚至能清晰地看見敵方飛行員那因恐懼而扭曲的面孔。隨著戰爭的進程，敵方飛行員的面孔顯得越來越稚嫩，看上去更像是一些該無憂無慮坐在課堂里的娃娃，每當擊落他們的時候，林友發的心中總是有一種復雜的心情。但想著地面上受苦受難的百姓，浴血奮戰的友軍，更多的還是一種不辱使命的輕松和快感。

　　但這次不同，這或許是他生平第一次單獨面對面地與一個兇殘的敵人搏斗，并用冷兵器親手砍殺死一個人，或者說是一個“人”。過程的驚險、場面的血腥，不，應該叫惡心，以及嚴重的心理障礙都讓他現在的身體極度不適。

　　除此之外，他還總隱隱覺得還有一件什么事情讓他擔心。但他現在已經沒有力氣去想，唯一想做的是休息一下，恢復一下虛脫的體力，平復一下驚恐的心情。

　　但現實總不是那么隨人所愿，就在這時，身后的草叢中又出現了動靜，而且是兩側同時出現，他猛地意識到剛才擔心的是什么。

　　事實上，現在的身后就是前面提到的路對面，由于剛才的搏斗中跌倒的方向原因，林友發目前躺倒的位置是頭靠剛才小路的對面一側，剛才極度的驚恐和疲累讓他暫時忘了之前的可疑動靜。

　　林友發馬上坐了起來，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處境，好不容易殺死了一個怪異的鬼子兵，自己已經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現在不要說是出現兩個，就是再出現一個，那他恐怕也沒有把握能再活著離開這里。

　　就在這時草叢中的動靜越來越大，感覺也越來越近，林友發目前能用的武器只有手中還緊握的斧頭和背囊里的一把**，他感到了極度的絕望。

　　人在絕望的時候，在沒有退路、沒有選擇的時候，總能爆發出一種勇氣，一種最后的、同歸于盡的勇氣，特別是有血性的軍人。這時，林友發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他甚至已經用余光瞟到了身后出現的身影上那黃色的軍裝，于是猛地站起來迅速轉身，大吼一聲：“老子跟你們拼了！”用盡全身最后的力氣用斧頭向背后的身影砍去。

　　那知對方明顯比剛才那個怪物更靈活，側身一閃，躲過了這一擊。林友發卻因用力過猛，失去了重心，一頭栽向了草叢中。

　　沒想到，這個地方是路邊的一處山崖，只是崖邊有樹和草叢掩蓋著，平時看不出來，林友發栽進草叢后，一腳踩虛，身體失去平衡，直接往山崖下跌去。

　　就在這一瞬間，他聽到一句驚呼：“林長官！”

　　“林長官??？”林友發心中一驚，這不僅是一句標準的中文，好像還帶點什么地方的口音。

　　“這是怎么回事？”但沒有時間讓他細想，下落的身體隨即遭遇到重重地一下撞擊，眼前一黑，意識馬上就模糊了。

　　迷糊中，林友發腦海閃現出一些斷斷續續的鏡頭。

　　“悶熱的底層船艙???顛簸而危險的航程???南太平洋新不列顛島???海灣邊的臘包爾???戰俘集中營???帶刺的鐵絲網???漏雨的寮棚???霉變的食物???每天十多小時的苦役???兇殘的日本監工???飽受傷病折磨、被虐待甚至砍頭的盟國戰俘???”

　　這些鏡頭一幕幕地在腦海中回放，刺激著他已十分脆弱的神經，他一直想忘記這些，但每當想到這些畫面，就使得他渾身顫抖，夢囈般地呼喊著什么。

　　“林長官，林長官，你怎么樣了，你醒醒啊?！卑殡S著一聲聲呼喊，旋即一股清涼的感覺沁入喉嚨，林友發的意識慢慢開始有些恢復了。

　　腦海中那些殘酷的影像暫時消失了，他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你們是???”他的瞳孔慢慢調整好了焦距，看清楚了面前兩個有些似曾相識的面孔，遲疑地問。

　　“太好了！林長官，你終于醒了，來，再喝點水。”一個看上去長著個娃娃臉的小個子并沒有正面回答問題，只顧高興地把手中端著的水繼續往他嘴里灌。

　　“咦，林長官，怎么連我們你都不認得了啊。嘎子，剛才那一下恐怕是把他腦袋摔出問題了吧?！绷硪粋€長著瘦瘦面孔的人說道。

　　“嘎子？”林友發自言自語，好像已經想起什么。

　　“是呀，林長官，我是嘎子，宋小嘎，這是猴子，劉文侯呀?！?/p>

　　“嘎子！猴子！”林友發像被電擊了一下，一下坐了起來，看樣子他好像全想起來了，一把抓住嘎子的手：“怎么就你們兩個，他們呢？其他人呢？”

　　“他們都很好，那天晚上飛機迫降后，海面風大浪高，大家迷失了方向，后來又下起了暴雨，但我們后來都游上了那邊的一個島，結果上岸后清點人數，發現唯獨不見你的蹤影?！备伦踊卮?。

　　“第二天看到旁邊這個小島離迫降地點也很近，推測你會不會在這邊上了岸，所以我們經過一天的觀察，感覺這邊應該沒有日軍駐扎，于是今天由他們留守原地，派我們兩個過來找你?！焙镒友a充道。

　　“哦，原來是這樣，那就好，那就好。”林友發放心了。

　　現在，一直困擾著他的記憶空白已經被完全填補上了，他的思緒又漂回到了那個曾讓他不堪回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