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在圖書館看書,樓下的廣場不知道什么時候搭了一個臺子,一大群畢業(yè)生拿著麥克風在底下鬼哭狼嚎,吵得我頭疼。
九點一刻,整整三個多鐘頭,頭痛欲裂,我收起電腦一個人回寢室。路過那個臺子的時候,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一對男女抱頭痛哭,臺下是圍觀者的起哄聲。
身邊走過去的同學一直重復,好羨慕那個女生啊,玫瑰、蠟燭還有戒指,如果一個男生這樣為我,我死也甘愿了。
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很開心地笑了。
寢室里只有我一個人,洗完澡站在陽臺上喝牛奶。旁邊的兩棟宿舍樓男男女女一直狂喊八喊,漸漸地匯成一個整齊的女生的名字。
看不見什么動靜,但是一會,那個整齊的名字又變成了整齊的“在一起,在一起”。大概,又是一對趁著畢業(yè)私定終身的情侶吧。
第二天,我邊走路邊看新聞,學校的BBS已經(jīng)對昨晚的盛況添油加醋地直播,看了一眼確實是一對佳人。
路上三三兩兩的畢業(yè)生聚在一起,擺POSE拍學士照,有一個小姑娘攔住我讓我?guī)退烷|蜜拍一張合照。
我笑著幫她們留下最美的瞬間,接過相機的時候,女孩翻了照片,笑瞇瞇地謝我,同學你拍的真好,你大幾啦?
研二,我說。
她驚嘆,哇,你看起來好小。夸張的語氣和表情,年輕得讓人心動。
我笑著收下她的謝意。真是個會說話的姑娘。
怎么可能還小呢?至少心態(tài)已不是二八年華。
以前還會有事沒事出去晃晃,現(xiàn)在清心寡欲的像是遁入空門。
本來話就不多,如今真真是惜字如金了。
突然想到上大學的時候,有段時間特別迷戀短發(fā),于是真的就把頭發(fā)剪成了很短很短的寸頭,還染成了枯黃枯黃的顏色。結果暑假回家的時候,家里的老婆子追著我,要用火機把我頭發(fā)燎了。我抱頭逃竄,撕心裂肺地喊:“老爸,老爸,救我!我媽要燒了我!”
那時的窘相,成了日后老頭子每次酒桌上的談資。
如今,穿裙子、高跟鞋,長發(fā)披肩,我卻覺得疲累。
大學畢業(yè)了,很少去聯(lián)系以前的同學。我本就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更學不會主動聯(lián)絡感情。
各走天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只偶爾會在失眠的時候想起曾經(jīng)大家一起狂歡的瞬間。
直到一個月前,梅子突然給我留言說,璟,我好累哦,好累好累。
她一連打了好幾個累,我有些驚訝。因為在我的印象中她一直都是一個小強一般的人,從不肯主動示弱。
我給她打去電話,她叫了一聲阿璟,就在電話里大哭起來。
掛了電話,拿過書包打車去了火車站。買完票我才發(fā)現(xiàn),手里還抱著一本Peter Hall的書——《Cities of tomorrow》,明日之城。
我在高鐵上翻開第一章,John Donne,一個英國的詩人在《薩梯Ⅲ》寫下:
“在高山之巔,
堅如磐石,峭如陡壁,真理矗立著,
為了達到她,他必須,必須努力向前,
那么高山突然要阻止的是什么?是勝利者。”
……
我們都在尋找的路上,不管是真理,還是理想。
也許只是為了某個掛念的人,或是某個心心念念的所謂夢想。
但是畢竟曾經(jīng)努力。
攀登的路上也必將披荊斬棘。
成功是孤獨者的旅程,而我們注定要獨自旅行。
誰說這是個沒有信仰的年代,至少曾經(jīng)我們的心炙熱過。
所以在失敗的那一天,才會如此絕望。
兩個小時后,我在南京路的街頭和她相擁。
梅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跟我說謝謝。
我說,何必客氣。只要你說,我肯定就在。
晚上,我們坐在廣場的座椅上聊天,像大學時期一樣,我把頭枕在她的腿上。
那晚的星光很美好,我們就著漫天的流光溢彩,說一說,停一停。
她告訴我,升職了,但是壓力很大,一個人掰成兩個,二十四小時復制成四十八小時也無法勝任。男朋友也沒了,家里一大堆的生活瑣事。她迷茫,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追求的是什么。
我什么都沒說,只是聽著,因為我知道老生常談的安慰她必定聽了不少。此時此刻,她需要的不過是一個體己的傾聽者。
后來,我們聊著聊著就聊到了以前。
她說,很懷念每天晚上和我一起在秦淮河邊上散步的感覺。問我,現(xiàn)在還會去嗎?
我說,當然,一個人的時候就更喜歡在那里靜靜地待著。
她看著我的眼睛,然后一滴淚就砸到了我的臉上。
阿璟,你的生活需要另一個人,我們并不能永遠伴你左右。
看,多么煽情的對白。可是除了我們,還有誰能理解這種煽情呢?
后來,在上海的那幾天,我就白天一個人去逛逛美術館,晚上和朋友一起吃吃飯聊聊天。
Miss和她的男朋友準備年底訂婚,這是我從閨蜜那里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周二的時候,她和她男朋友還請我們吃了一頓飯,我和梅子看著Miss對那個男生頤指氣使的樣子,又好笑又羨慕。
周三,平兒加入了我們,她是我們幾個當中桃花運最旺的,可是現(xiàn)在依舊單身。她笑言,自己好像性冷淡了。
我們都笑話她,其實她身材豐滿,面容姣好,又溫柔又性感,追她的男人更是前赴后繼車載斗量。可是,她還是一個人過了這么久,身邊親密的男人不少,但是終究都不是她心中的良人。
周四,我到老婆子工作的地方去找她。平時在家她就嫌我煩,我估摸她肯定又要說我太隨性,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了。
結果,那天我見到她的時候,她什么都沒說。晚上我們出去吃飯,她把蝦殼一個一個小心地剝開,然后放到我的碟子里。
我看著她原本細嫩的手變得蒼老,那些白嫩的蝦肉就一直哽在喉頭咽不下去。
吃完飯我們去公園散步,她走一會就累了。微弱的路燈下,她的影子顯得特別瘦弱。
我突然很難受,一蹦一跳地追上去,敲著她的肩膀流里流氣地說,嘿,美女,給個號碼唄~
她笑著捏了捏我的鼻子,我把手套進她的臂彎,這一次她沒有抗拒,我們就這樣走回了家。
在上海和老婆子過了三天,她變著法子弄好吃的給我吃。像小時候一樣炸了很多的肉圓子,吃飯的時候一直往我碗里夾。
其實,上了大學之后,我的飲食清淡了很多。我看著那些油光锃亮的圓子,覺得食欲頓減,但是我還是吃了很多肉和米飯。
周一一大早,她就起床給我做早飯,然后把車票放到床頭柜上,我迷蒙著眼睛從床上爬起來。
她幫我拿了行李,我們一起去了地鐵站,不過她往那頭,我往這頭。
她站在刷卡的地方朝我招手,我很難受,但是沒有哭,我笑著在擁擠的人群中跟她說,媽,你要保重。
回南京的那一天,天氣很熱。我剛到火車站就接到了潔的電話,她跟我說,昨天洗澡暈倒了,但是那個時候沒有人能夠請來幫忙。
我問她還好嗎,她說身體好了,但是心好不了了。
原來那一天她出事的時候,打電話給了一個她很好的朋友,想讓那個人過來給她送點吃的。
但是電話那頭的人很為難地拒絕了她,說是已經(jīng)和別人約好了。
我不知道那個約會有多重要,但是我知道,她在那一刻傷了潔的心。
而且,友誼這種東西,傷痕一旦形成,那么永遠都不可能磨平了。
我說,需要我做什么嗎?
她說,我只需要有人能聽聽我說話。
回到學校之后,我就開始沒日沒夜地忙項目,瘋狂地失眠。
我知道,我的失眠癥又嚴重了。
有一天晚上,快四點了,我還在埋頭屬羊。手機竟然提示有短信。
打開一看是許久未聯(lián)系的寶寶,她問,璟,你在嗎?
我趕緊回過去,在,還沒睡嗎?
過了一會,她發(fā)來一條短信:我和哥哥分手了。
我過了很久都不知道說什么。
大學的時候,寶寶和她男朋友的愛情,曾經(jīng)在我們那棟樓傳開。
那個男生是她的青梅竹馬,神一般的人物,傳說中的學霸,但為人風趣又穩(wěn)重。真是把她寵得上了天,一個學化學的人竟然把作圖軟件用的爐火純青,就是為了給他的小女友寫作業(yè)。
我依稀記得,畢業(yè)那天散伙飯,寶寶偎在他的懷里,臉蛋紅紅地跟我說,璟,幫你介紹一下,這是我老公,嘻嘻,我哥哥。
然后我們都笑了,紛紛敬他酒,最后不負眾望把他喝掛了。
我突然間想到,畢業(yè)那天可真是兵荒馬亂。拍完畢業(yè)照已經(jīng)是傍晚,我們手拉手一起去吃晚飯。
記得去的那家飯館,最出名的就是里面的啤酒,裝在大大的玻璃罐內。
我們幾個女生喝了好幾大罐,最后喝的服務員都怕了。沒想到幾個看起來這么淑女的女生,喝起酒來就跟個漢子似的。
吃完飯我們又去KTV,幾個人拿著話筒狂叫,一箱一箱的啤酒送上來,我們邊喝邊喊,在沙發(fā)上跳來跳去。
后來,平兒唱了一首《老男孩》,把我和梅子都唱哭了。
夜里兩點,幾個人從包廂出來,夜里有些風,我們在秦淮河邊上大吼大叫,喊累了就幾個挨著坐在河邊講話。
我怕她們出事,趁著清醒一點的時候撥電話給大學時代最好的異性朋友,讓他找?guī)讉€男生一會過來救我們。
大半夜,他帶了兩個同學,我們招呼他們一起加入我們,幾個人在秦淮河邊上瘋鬧了一宿。
夜里三點半,寶寶在兩個男同學的護送下,去了火車站。她是四點半的火車。
四點半的時候,她給我發(fā)來短信:阿璟,再見啊,你要好好的。
再來,是梅子,她一早就去了上海,連水杯扔在我這里都忘記了拿。她說,送給你,阿璟,保重。
后來,后來,一個一個都走了。
第二天晚上,我收拾好東西,那個男生叫我去吃飯。前一天酒喝了很多,再加上熬夜,我一回去就開始上吐下瀉。
我和他去了粥鋪,點了一碗粥,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吃。
我問他,什么時候走?
他說,把你送走吧。
我拒絕,不需要,我可以。
他看了好一會說,還是送你吧,以后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見面呢。然后又說,阿璟,沒有我們在身邊,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跟個小傻子似的,隨便相信人。
我說,你真矯情。低頭就發(fā)現(xiàn)一顆眼淚滴到了碗里。
那晚,我又一夜沒睡,我在宿舍里把室友留下來的東西掃干凈倒到垃圾袋里。
有Miss最愛的零食包裝,有寶寶的化妝品盒子,有平兒的按摩棒,梅子寫的很多勵志的紙條和留言,潔畫畫的炭筆。
我掃著掃著就蹲在地上想哭。
我想,自己真沒用,又不是生離死別。
一晃神,原來真的已經(jīng)兩年過去了。
很多我以為已經(jīng)過去的事情,原來還是這么鮮活的在我記憶里。
Miss傻乎乎的二貨模樣,梅子猥瑣的行為,寶寶笑得瞇成一條線的眼睛,平兒柔軟的手,還有潔天天躺在床上的懶樣子。
我以為我都忘記了,
可是原來,我什么都沒忘。
太陽升起前,我給寶寶發(fā)短信:親愛的寶,回來看看吧,學校變得更美了。
她沒有回我。
來圖書館的路上,潔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親愛的,我戀愛了。
我驚訝:怎么這么快?
停頓了幾秒鐘,她說,我很寂寞。
我捏著電話突然不知道說什么。
灼熱的陽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我說,
親愛的,我們都在。
給那些流浪的人們,不管你身在哪里,正在經(jīng)歷怎樣的苦楚。請記得那些曾在你生命中真真切切存在過的那些人,如果你累了、傷了、絕望了、寂寞了,請記得回頭看看他們。親愛的,前進的路上并不是你獨自一人,我們都還在……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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