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劇中】

　　【漾】【彼岸都市情愛系列】（五）之

　　《黃琦和伊蕩的故事》

　　【第二章】

　　【劇中】

　　1.

　　伊蕩在一家雜志社上班。時尚版塊記者。工作的地點在交通擁堵的中和高架下。她大學里的專業是新聞。應該說專業與行業是比較匹配。然而她有時興意闌珊。理由是，她說，每天都有花花綠綠的新聞，不斷更新。聒噪。不停地翻滾，不受控制。不好玩。

　　她說話時的語氣又是那種似笑非笑的調調。

　　而且，辦公室的女人大都八卦。從娛樂明星到身邊的同事，一個體型肥碩的女人最愛背后講一片人的是非。很無聊。她嘴里叼著煙，又是一副行意闌珊的神情。

　　所以，都不好玩。

　　她喜歡跳舞，打電動。她說，最常去的酒吧是Coco。一家小酒吧，有很多外國人。她喜歡置身在舞臺上，像魚一樣游來游去的感覺。結局都能控制。一個是start,一個是theend。很爽，干脆利落。

　　它們讓我感到真實。都能接受。舒坦。哈。她一副似笑非笑的爽快表情。

　　2.

　　很多時候，我都很忙。我們聊天的時間很少，也許，她也很忙。

　　當然，還是會有某些時候，在夜深的時候，伊蕩是透明的。她會發來微信，在某種心情下把一些往事和情感向我訴說。那時候的她，又感覺是另外一個人。

　　她曾對我說過，她愛過一個男人。

　　她第一次去Coco，就是那個男人帶她去的。深夜12點，他們像魚一樣游蕩在舞池中。音樂是一個西班牙組合的動感節奏，名字叫《Partyshaker》。

　　那你們已經分手了嗎？我問她。

　　是的。他說他還像個大男孩，不能承受正式感情帶來的沉重。好笑又好恨。第一次見到你的那天，是我和他分手一個禮拜。也是我有了這個男孩頭的第七天。一個很有宿命含義的數字。

　　你以前都是長發嗎？

　　嗯，可以發你照片看看的。

　　她穿過來一張照片。濃密蓬松到肩部的頭發，一張很90后式的自拍照。不知道為什么，這張照片讓我想起某些似曾相識的東西。

　　長頭發也很美。短發更精神。我回她。

　　她發過來一個搞怪羞喃的表情。

　　你很愛他嗎。我發過去幾個字。那一刻，我覺得我的問題有點傻，不像是我的風格。只覺得自己的心里像是纏繞了一些密密麻麻的絲線。隱忍的，細密的。而且混亂。

　　是的，也許。她發過來的語音聽起來又是那種似笑非笑的感覺。

　　接著說。但是也許，也根本不愛。只是因為寂寞吧。他選擇喜歡花花綠綠的漂亮女孩。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他和一個小姑娘在酒吧里忘情接吻。我只是覺得也許我該吃塊黑巧克力，或者抽根煙。那樣，也許會比較好。

　　窗外又淅淅瀝瀝下起雨。杭州12月的天氣，已經逐漸步入最冰冷的時候。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下雪。

　　那一刻，她給我的感覺，就像她手背上的那朵雛菊刺青。肆意頹靡。在午夜街頭中的冷風中，聽著被喝空的啤酒罐，在延安路的柏油路面上滾動，發出磁卡的寂寞聲音。沉淪在灰蒙天空下的擁擠城市，像被遺忘廢棄的游船，飄蕩在暗夜中的湖面上。

　　那一瞬，心里那道被隱蔽的傷疤像是被無形之手撕裂，里面被壓抑已久黏稠而逼仄的液體終于得意釋放，并帶來劇烈疼痛。

　　這個剪了男孩頭的女孩，也許我已有愛上她的可能。

　　也就在此刻，我覺得我們的距離，仍然遙遠。

　　3.

　　在畢業后，我的主要精力都在創業與工作上。即便身邊有很多斑斕的漂亮女孩。我幾乎不會帶回家。

　　當然，也有有過女朋友。說不上是戀愛，只是在一起。某些時候，我需要有異性帶來瞬間的感官刺激。

　　再也沒有像在校園時，風中有櫻花的粉系花瓣飄落如雨，輕輕撞擊在嘴唇上；再也沒有一個有自然體香的女孩，與我的生命有聯結。

　　我帶漂亮女孩去精裝奢美的酒店。她們的表情大體津津愉悅。挽著我的手，嬌態萬千。我看著她們光潔細膩的精致妝容，水晶剔透的指甲，以及手機背面那層被裝飾地色彩斑斕的外殼。這不曾給予我任何的刺激。但是，也沒必要拒絕。

　　就是如此。

　　只是覺得索然。

　　在暗夜下，從肌膚觸碰中帶來的快慰。轉瞬即逝。

　　漂亮女孩在嬌嗔中發出**。也許，在某種機械式的行進中彼此獲得各自的需索。

　　然，一切終止后，又進入一種闕如的狀態。就像你去醫院做B超，醫生用輕舞飛揚般的字體在報告單子上寫下四個字，腎臟闕如。你被宣判了殘廢。

　　流動，悲膩，傷口，需索。

　　像是各種顏色的染料被倒進窗外暗夜的天空氣里，逐一攪拌，最終變成混沌一片。不停地煎煮翻滾，蒸騰出強烈的水汽，把膩燥的每一扇窗，都蒙上磨砂般質地的蒼蒙感。

　　然而，在冬日里的某幾種情緒中被吞噬了色彩。只剩下兩種顏色。非黑即白。以及黑白交織疊加后的各種暗灰色。被拓印在畫面里。

　　也許，從某個時候起，我不再信任過所謂長久的東西。

　　4.

　　周六，她傳來微信。說晚上想一起吃飯。

　　我推掉原本的應酬。開車去接她。被傳言是末日的今天，下起了大朵的白雪，落在車窗上，一層附加一層。

　　馬路依然擁堵。擁擠的人群，癱瘓的交通。

　　她工作的單位在中和高架下。這是我第一次去她工作的地方。近三十層高的集團大廈。雜志社夾縫其中的小空間。里面有近50臺電腦。編輯，記者，營銷，活動執行。各類不同崗位的人穿梭其中，神情淡漠，間或夾雜同事間嬉笑八卦。

　　暖空調開得很熱，幾度被吹得無法呼吸。我看到那一頭鮮明的栗色短頭發，她在向我揮手。穿著一件墨綠色的開衫毛衣，手里拿著一根咬了三分之一的香蕉。色彩鮮明。

　　你來了，黃琦。她笑著望了我一眼。

　　我走近她的辦公桌。桌子上堆滿了很多書籍。還有很多的黑巧克力和煙。她還在電腦的文檔上做最后的保存。

　　外面好像下雪了。她沒有露出明顯想念我或者不想念我的神情。當然我也沒有。她輕輕地說著，眼睛還是對著電腦。

　　是的。待會兒出去，你要多穿點。戴好你的帽子。

　　她側過頭，眼角彎起。又是那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這時，一個年紀大概在50多，體型頗像葛朗臺的男人從對面辦公室里出來，拎著一個公務包，急匆匆朝大門走去。

　　他是我們這的老板。他唯一的愛好就是賺錢，把賺來的錢都給了女兒去國外讀書。她看著那個“葛朗臺”出去后，行意闌珊地說著。

　　他是你們這的頭？我又重復了一遍，看著她那一頭栗色的男孩頭，愈發覺得好看。

　　對。看不出來吧。她看著我噗嗤一笑。我也笑。

　　她給我黑巧克力。還是上次的SWISSTHINS。她整理好手上的文件資料，拿起其中的黑巧克力，還有煙盒，都放進她那只帆布包里。然后戴好帽子，披上羽絨衣。

　　對隔壁一個打扮入潮，還在做構圖設計的一個男人說著，Seven，我先走了，再見。他抬起頭和她道別，末日愉快。然后笑著看了看我。

　　雪下這么大，車就停在這里，去西湖文化廣場吧。她看著下著這么大的雪，一邊說著。

　　OK。

　　我們走到雪花飄落，人頭潺動的大街上。某一刻，她伸出手指，去接那急速飄落的雪花，宛如女童。雀躍的眼神中帶一絲隱蔽的悵。

　　我跟著她一起來到西湖文化廣場。夜空中的環球中心，獨特的建筑構型矗立在眼前。在白雪的層層覆蓋中不為所動，俯瞰它腳下各種人群。

　　走進一家港式的小餐館。登上瓷白磚瓦鋪就的樓梯。里面落座著各式的人。伊蕩選了靠窗的座位。透過濕噠噠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廣場上逐漸被白雪覆蓋的路面。

　　伊蕩摘下毛線帽子。這個餐館我常來吃。離單位很近，有時候下完班，就到這里來吃飯。一個人。在這個空間里，透過窗子，可以看到外面的陽光和樹木，還有在廣場上嬉耍或者散步的人。

　　都是一個人來嗎。我看著她。

　　偶爾會和朋友一起來。但是朋友上班的地方離這里很遠。大部分時候還是我一個人。

　　那單位的同事呢？

　　同事大部分都喜歡聊一些不相關或者周圍人的八卦私事，。那個張很胖的女人，她沒事的時候就開始話是非。告訴你一個很搞笑的事，前段時間我們老板招聘了一個我們的上司，年紀和我們相仿。她處處與他作對，一有活動開始的時候，只要那個年輕上司出了些微差錯，就是她最開心的時候。她是地道的杭州女孩。

　　不說是非的時候，她和另外的杭州女孩就開始談論化妝、皮膚、整形以及服飾等話題，不時笑聲泛濫且詭異。我只是覺得聒噪。不想加入。

　　她笑笑地說著話。不時用手把玩著餐桌上的小器具。神情聊賴。

　　一直會在現在的公司嗎，我問她。

　　應該不會吧。有時候上面老板不加考慮地任務與工作量要把自己做殘廢了。尤其是碰到活動執行的時候，看著那些人打高爾夫球比賽，一場比賽，不知道后面有多少瑣碎有聒噪的煩事，最煩的還要聽同事之間的唧唧歪歪。沒完沒了。

　　沒完沒了的痛苦。無處不在。

　　也許，只是因為寂寞。她打趣道。

　　她又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睜大那雙深厚雙眼皮的眼睛看著我。雀躍眼神下面被隱藏的寂寞，指節分明的手指安靜地放在桌面上。

　　5.

　　那天晚上吃完晚餐以后，伊蕩和我又去了延安路上的神采飛揚。熟悉的環境。末日之夜的夜空中不時有絢爛的煙火爭相綻放，然，轉瞬即逝。

　　游戲室里的空氣依然逼仄。邊上有十幾歲的少年男孩在機器前肆意專注地玩著恐怖游戲。

　　和伊蕩大戰幾個回合，胳膊好像沒有上次那樣酸痛。

　　走出來的雪好像沒有來時的大，地面上已經積起了厚厚的純白積雪，被各種輪胎碾過，壓榨出齒紋各異的形狀。

　　伊蕩拉我走進那家小超市，買了黑巧克力，兩廳啤酒。然后站在玻璃門外面，靠著窗臺。下雪過后的冷風吹過讓人覺得清醒。一口一口喝著啤酒。

　　前段時間，我都不在杭州。她開口說話，我知道她應該有話要說。我請假去了大連。心情不是很好。很多事情都覺得很亂。

　　是工作上的事情嗎。

　　有一部分原因吧。很多女孩子很厲害，人前人后擔當著諸多花腔的角色。有時候不同意大家的觀點，單獨提出來不做修飾，覺得很尷尬。不過再回過頭想想，其實也就那么回事。說到底，工作，大體就這樣。我也不是那么在乎。

　　也許是因為的酒精的溫度，她把毛線帽摘了下來。那頭栗色的男孩頭閃著細微的熱汽。繼續說道，就是心里時常會泛起那種世事蒼茫的荒涼感，晚上睡前，或者失眠，一直隱藏在心里的那種蒼茫感。在大連的晚上，去看海，天空的星星很明亮，照亮沙灘，映射遠處環繞的群山，退潮后空曠寂寥的沙灘上幾乎沒有人。

　　玩弄手中的沙子，生命中的很多人就像手里的沙子，逐漸逐漸流逝，他們的行為和語言也像潮水退卻，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只有氣味和記憶。有時候覺得冷了，就站起來，長久地保持同一個狀態，讓人覺著聊賴。

　　她看著我，我亦看著她。我伸出手。

　　手指觸碰到她冰冷濕潤的臉頰。我將她擁入懷里。那一瞬，我聞到她身上的體香。完全自然沒有修飾的味道。讓我措手不及。

　　她清瘦的肩胛骨觸碰到我的胸膛，生生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