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汝目光一沉:“皇后娘娘好大口氣,就不怕我告知皇上。”
“本宮說的是大實話。”謝盈袖平靜道:“不到萬不得已,皇上是不敢動謝家的。所以本宮想要弄死一個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
“哼!”靜汝冷笑道:“娘娘既有這本事,又何須找奴才過來。”
“那是因為,區(qū)區(qū)一個宓笑,尚不值得謝家親自動手。”謝盈袖眉宇間有著傲然:“本宮只需要將她的翅膀折掉,至于后事,會有人動手的。”
“蘇懿箐,本宮要你在宓笑的藥中下毒。”謝盈袖望著靜汝一字一頓道。
靜汝聞言立即便嗤笑出聲:“哈哈,我當皇后娘娘好一番說辭,必是想了個如何了不起的決策,結(jié)果就這個?宓笑平時的飲食,都得先過我這關(guān),她若死了,我一樣不能活。說到藥的話,那更是不可能的了,如今薛其幀毒宓笑的藥看得緊,只怕都得過一番他的眼。他若是發(fā)覺了不對勁,只需對皇上那么一說,我絕對立馬咽氣。娘娘果真是來跟我合作的嗎?奴才可沒有看到誠意。”
謝盈袖微微一搖頭,輕笑道:“不,你絕對想不到的。”說著便壓低了嗓子,靠向靜汝耳側(cè),輕言慢語地說了幾句什么,然后悠然站直了身子。而靜汝聽完之后,便驟然間怔住了,半晌才回神應(yīng)道:“我知道該怎么做了,也望您說到做到,莫要為難我姐姐。”
“那自然,待事情得成,絕不會虧待了你,自會讓你們姐妹團聚。”謝盈袖心念一轉(zhuǎn),向袖中取出那串鈴鐺道:“這原本就是你的東西,如今也算物歸原主。”
靜汝遲疑了一瞬,面上想做出若無其事,可微顫著的手仍是暴露了她內(nèi)心的不安。她低頭撫摸著這兩只浸侵了諸多歲月痕跡的鈴鐺,直覺凡塵種種,恍如一夢。
這對鈴鐺原本是姐妹倆一人一只,自小綁在腳踝上的,據(jù)說是母親的那邊傳下來的有了年歲的銀器了。倆人雖是雙胞姊妹,不但相貌長得不相像,體質(zhì)更是相隔云壤,姊姊生下來便體弱多病多病,蘇懿箐卻身子骨極好,雖說妹妹,但從小便事事對姊姊相讓照料,兩姊妹的情感好極。
蘇家的敗落似是大廈轟然倒塌,出乎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江湖這個東西,看起來風光,實際上也就似膻葷,吃可以,但誰碰了都沾染了一身腥。因果報應(yīng),最是來得迅捷。
蘇家遭到罹難的那日,母親將兩姊妹帶到石室藏好,只匆匆忙忙對蘇懿箐叮囑道:“好好照顧你姐姐。等我回來。”便心急如焚地趕往孤身作戰(zhàn)的丈夫身旁。
蘇懿箐摟著身形羸弱,瑟瑟發(fā)抖的姐姐,倆人在石室中等了一天又一天,可終究沒能等來接她們的人。石室已經(jīng)從外面徹底封死,隔絕了殺機,也一并隔絕了生機。初時隱隱約約的廝殺聲早就安靜了下來,這個世界一片死寂,只偶爾能聽見幽幽地水滴聲。再這樣待下去,即便不被外面的仇家殺死,也會餓死。蘇懿箐早已是饑腸轆轆,但好在一向身子底子不錯,此時雖然面無人色,神智卻還算清醒。然而姊姊卻已經(jīng)餓地暈厥過去。她摸摸姊姊的身子,連一點溫度都沒有。
“姊姊!姊姊!你醒醒!醒醒!壞人們都走了,”蘇懿箐連多余的眼淚都流不下來了,用盡全力去推,卻好似泥牛入海,眼前的人毫無知覺。身體縱然還在茍延殘喘,可精神卻瀕臨崩潰。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承受。蘇懿箐將腦袋埋在姊姊的發(fā)中,心中直覺絕望沒頂。
“懿箐……”這么一聲細若蚊蠅的呢喃卻讓蘇懿箐瞬間活了過來,她吃力地攙著姊姊站起來,竭力笑道:“姊姊,你看,這個石室中既然有活水的存在,那就一定是有出口的,你不要著急,我們一定會找到出口的……”蘇懿箐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很沒有說服力的,因為連她自己也不能肯定,是否能夠活著出去。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復(fù)著,讓自己不至于放棄最后一絲希望。
那時漫長的煎熬,無邊際的昏暗,等到終于重見天日,這世間好似變了模樣。當真是洞中一日,世上千年。兩姊妹只看到了門庭若市,熱鬧非凡的新開的錢莊,而那里,曾經(jīng)是蘇家的產(chǎn)業(yè),但如今,蘇家已成歷史的灰燼,什么都不算了。
江湖恩怨自有江湖的做法,便是官府也有不便處理的情況。而蘇家這一樁,便是典型。不僅申訴無門,便是面目張膽地說要斬草除根,搜尋蘇家落網(wǎng)之魚的,也大有人在。
蘇家人當初也算得上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雖說后來大隱于市,做起了生意人,但黑白兩道上多少會愿意給點面子。只是人走茶涼,人之常情。蘇家一失勢,昔日的香餑餑就成了燙手山芋。拋開不管,怕道上說見風使舵,背信棄義。接手摻合,卻只怕又對不起自己,憑空替人擋了刀子。
那些日子,蘇懿箐都是一日一日,數(shù)著來過的。古語有云,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大概就會自己當時的心情了吧。昔日的蘇家小姐,如今卻流離失所,似喪家之犬般,茍活著,只得兩姐妹相依為命。
蘇懿箐如何也不曾想到,母親臨去前那一句‘照顧好姐姐’竟成了遺言。她曾在心底暗暗發(fā)過誓言,一定一定照顧好姊姊,不讓人欺負她,替她尋位好夫家,平安喜樂地過完這輩子。這樣,如果父母泉下有知,總會安心些吧。而自己,或許也能稍稍減輕一些負罪感。
縱然這種常年的負罪感,不曾對人言說,但實際上卻日夜縈繞心頭。同胞的姊妹,妹妹能干利落,日漸接管家中事務(wù),姐姐卻每日只管吃藥,形同廢人。面對眾人惋惜訝然的神情,姊姊雖然從來都是平靜從容,可這一切落在蘇懿箐眼中,卻愈發(fā)刺痛。如果可以,她寧愿將現(xiàn)在自己所擁有的,與姊姊平分,這樣來人便能相互扶持,共同經(jīng)營著蘇家的生意,在無需看到眾人同情的眼神。
她虧欠姊姊,這份虧欠,或許從娘胎里便結(jié)下了……此后一生都在還債。
然而,終究沒能守住最初心底的誓言,那日眼睜睜地看著姊姊跳下湍急的河水,她便知道,這債,只怕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懿箐你為什么要把自己的鈴鐺也給我?”
“娘說了,這鈴鐺上,可是附著先人的庇佑呢,所以,我把我的那份也給你。讓他們保佑你,無災(zāi)無病,長命百歲!”
“哈哈……在姐姐看來,其實這什么鈴鐺,絕對不如懿箐你來得可靠,只要你陪在我身邊,莫說是長命百歲,千歲都行了……”
“誒……姊姊就這樣戴著吧,別取下來。我歸我,鈴鐺歸鈴鐺。要有兩手準備,才能無懈可擊!”
“哈哈……你個小鬼頭……”
“姊姊,你又打我腦袋……”
……
靜汝渾身倏地一顫,慌亂地閉上了眼睛,感覺溫熱的淚水好似頃刻間便要決堤。掌心的銀鈴鐺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就如同在述說當年那對姊妹的故事。
今天是六月四日,嗯,就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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