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24日一大早,老酷諸侯一行七人穿著一身污垢還沒洗凈的潮乎乎皺巴巴的衣服,騎著山地車離開蘆山縣城的時候,很像幾個從戰場上潰敗逃竄的散兵游勇,不時對接著志愿者甚至還有廢墟下幸存者們投來的異樣目光,諸侯像觸電般地瞬間避讓過去,仿佛做了多大一件虧心事似的,雖然明知道此前做出的快速反應和救援行動早已得到指揮部的首肯,“撤退”也是奉命行事。
出城后,這種愧疚心情隨著障礙重重顛簸不平的路面,漸漸消散無形。地震引起的塌方以及其他天然的路障,還有救援車輛過多造成的交通擁堵,讓所有的機動車變成蝸牛,好在他們這七輛山地自行車還可來一手迂回穿插的功夫,除了諸侯肩寬背厚的略顯笨重,行囊也超寬一點,穿插起來還偶爾有些阻滯之外,老酷率領的幾個學生娃都是靈活機動,游刃有余,惹得排隊排得焦頭爛額的司機大佬們一個個眼熱得不行。
饒是如此,這樣騎行的速度比往常還是要慢不少,一大早出發,騎到新溝已是夜晚八點多了。這里受地震破壞也不太小,多虧幾天來救援修復,電力一個個片區地在恢復中,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水電齊全的旅店,開了兩間房。
一夜無話。
幾天來總算昨晚睡了一個好覺。筱紅美夢兮兮地還泡在清幽幽暖融融的溫泉里,同寧馨、陳玉打著水仗,一時騰起好高的雪浪花,立馬有七彩眩光接過來,擲下去,再接過,再擲下,惹得姑娘們甩出銀鈴似的笑聲牽住這光波,這浪花起勁地擺動,還拋上拋下好好玩兒呢。怪了,平時哪見過這些聽得見看得見卻摸不著的東東能這樣玩兒?
嬉戲中溫泉好像在不斷壯大,壯大,簡直就是一片溫暖的海洋了。忽然間,烏云驟起,狂風大作。只見天盡頭飄來個黑點,越來越近,越來越大,簡直是個龐然大物。難不成是泰坦尼克號穿越時空,叫大西洋的冰山給撞擊后歪斜著漂流到咱這水面了?只聽天崩地裂的一聲巨響,什么也見不著了。
筱紅打開眼睛見到的是寧馨、陳玉驚慌失措的樣兒,順著她們的眼光朝地上一看,一盞吊燈已粉身碎骨,飛屑四散。原來這就是夢里的泰坦尼克!只聽得外邊還隱隱傳來隆隆聲,間或還伴著窗戶玻璃等物高空跳樓的慘叫聲。
這時,門也不甘寂寞,急躁地叫起來了。是他們來了。一開門,昌明就大聲咋呼:“快快快,收拾家伙快走。余震來了,看來震級還不小。”
鞠鵬倒是一副臨危不亂的大將風度,隨手扒拉了昌明一下,淡淡地說:“拜托你這家伙別弄出個逃往雅典娜似的賊樣好不?余震是有,可哪會大到房屋倒塌山體滑坡的程度呢?酷大爺讓我們來是催你們這些丫頭片子早點梳妝打扮,然后一塊去找個好店,款待款待咱口舌和肚腹,然后買足干糧礦泉水,盡早上路呢。”
幾個時辰后,一行七騎總算甩下了那些障礙重重的地震路段,呈現在前面的是黝黑漫長的二郎山隧道。一見隧道東口“二郎山”幾個字,幾個九零后就“哇塞”一聲,這就是傳說中的二郎山?!諸侯說這就奇了怪了,你們這些娃娃們怎么會“傳說”二郎山?昌明白了他一眼,不屑地說,玩游戲唄,游戲里不就是二郎神扔下來的一個蟠桃核長出來的山嗎?一邊向里騎行,一邊笑談著二郎山,連老酷都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調,不,應該說是把一首曾經的氣勢雄壯的大合唱給哼成了低沉渾厚的小調:
二呀么二郎山,高呀么高萬丈。
古樹荒草啦遍山野,巨石滿山岡.
羊腸小道呀難行走,
青藏高原被它擋那個被它擋
……
二郎山真有那么高大,能把青藏高原擋?這歌詞顯然出自放衛星年代,就不必跟它較真了。不過,隧道無疑是個好隧道,其固若金湯的建筑工程質量至少不是豆腐渣工程所能望其項背的。它的幽深遼遠,用諸侯的話來說,整個一個大山的肚腸,黑咕隆咚的,雖有昏黃的路燈照明,仍然不減其幽黑深遠,七騎士不時騰出只手來搭起“涼棚”,遮住迎面而來的汽車大燈刺目的光線,謹慎行駛著,也不知過了好久才重見久違的自然光,讓眼睛好一會兒才逐漸適應。穿插出隧道西口。回頭一看碑刻:乖乖,4176米。這么長的隧道,還有其堅固程度,恐怕可稱中國之最了。
隧道東西兩重天。一出西口,明顯感到腳下的大地把人托舉高了,目光離天近了,湛藍天幕上薄薄輕絮般的白云就在他們頭上,有時還感覺似乎就在伸手可及的前邊,弄得筱紅不時扯著寧馨、陳玉一道跑跳著要抓住白云。諸侯掏出單反,及時搶拍了幾張美女跳,然后把隧道口和擋在它前面的幾個騎士連同坐騎咔嚓了幾張,還要瞄準天上和一個個疊翠的重巒,老酷一聲斷喝:“別磨蹭了,這才海拔2000多米,算什么,要拍天,到西藏去,站那5000多米高的山上拍你個夠,只要那時你還不高反。”
一通沖刺,漸次拉開了距離。老酷和兩個棒小伙為第一梯隊,把諸侯和三女俠拉下好大一截,盤旋的山道很快讓倆梯隊在彼此視野里消失。好在山巔沒多久就到了。三個先鋒只能坐下來恭候,老酷抽完一支煙,戴上墨鏡,就著山巖間零星的淺淺的綠草側身躺了下來。兩帥哥要效法,可只有一副墨鏡了,先是一番退讓,后又是一番爭搶。老酷在墨鏡下閉著眼睛說話了:我是老了,每天白天都要打個盹,一刻鐘,十來分鐘,甚至幾分鐘都成。你們呢不就不睡,一睡就是一兩個鐘頭叫不醒,索性都不睡,看著坐騎行李,等著他們。晚上一次性解決睡眠吧。
可不到一分鐘,老酷還是一個鯉魚打挺,蹦了起來,說了聲,你倆好好看著,就卸下車上行包,跨上坐騎匆匆下山去了。
再說后面那“二梯隊”。諸侯兩年多的暴走和跑步鍛煉,畢竟只是業余水平,無法跟長年累月風雨無阻騎行跑跳以及各路拳法刀劍棍鞭練個不休的老酷相比,甚至連兩個九零后小伙子體育專業近四年的魔鬼式體能及專項訓練的強度也遠遠不及。而三個體育系的女生,爆發力誠然不是男生的對手,可耐力一點也不亞于他們。她們之所以淪落“二梯隊”,成為諸侯這個黨代表麾下的女兵,主要還是不想讓他太狼狽太尷尬罷了。
可這諸侯大叔也太不給力了吧?騎著騎著,怎么連我們這幾個妹紙都又把他甩下好一大截,看不見影子了呢?倒是方才猛可里看到有個熟悉的影子一閃就飛一般下山去了,可到底是誰沒看清也沒打算看清。大家沒顧得上細想,只說這大叔這樣磨蹭,今天能不能到瀘定城還成問題呢。到時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我們可咋辦啊?筱紅說,你們兩個原地休息,我去迎迎這位大叔。
其實,這一回是冤枉諸侯大叔了。他不是不給力,也不是真的不行了,而是叫一糊里糊涂的局給攪的——
此前一直同仨美女爬坡來著,可爬著爬著,好不容易看到路邊一片密林,憋了好一會兒的內急可有處釋放了。輕輕跟他前面的陳玉說了聲:你們慢慢爬坡,我辦點小事兒,很快趕上來”,就把坐騎支在路邊,一路小跑“穿林海”去了。其時頭上白云間滾過一陣飛機的隆隆聲,諸侯的話誰也沒聽見,甚至沒感覺她們的黨代表居然擅自行動了。
在林中如釋重負回來后,沒看到姑娘們,倒是看到了險象環生的一幕:一輛滿載水泥同時也混裝了七八個人的農用貨車顯然有超載之嫌,爬著上坡,濃煙滾滾,還發出聲嘶力竭的野狼般的嚎叫。有幾個小伙子從車廂里跳下來了。司機看了看路前邊沒車輛行人,就不管不顧地開起了之字形,占據整個路面寬度地扭來扭去,以減緩坡度。可他顧前不顧后,沒顧得上看后視鏡。車后數百米處,一輛火紅的摩托車勁力十足地飆風而來,很快就要追上這冒黑煙的家伙了,可要超車難度還不小,跟著它的幅度和頻率扭來扭去嗎?沒辦法只好減速、再減速。
偏偏這節骨眼上,野狼的嚎叫更加凄厲如鬼哭,然后嘎然而止,驟然熄火,慣性雖然推著車前行了兩米,但很快就不由分說地往后退,眼看右后輪已緊靠路的邊緣,而邊緣下面是一個雖稱不上懸崖但坡度也極陡的四五米深的池塘。接下來只會被險情開除路籍,以側空翻或者其他跳水動作投入池塘的懷抱歇菜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雙有力的大手閃電般朝右后輪一揮,立馬有一塊大石塊牢牢地頂住了這企圖懸空的家伙下滑之勢。接著,其他幾個輪胎也由不同的手送來了堅強后盾。車子不動彈了。
但險象還沒有完全解除。車子左側停了一輛大貨車,把路面封鎖得只剩下米把寬空間,而后面那輛摩托已漸漸逼近斜趴著的驚魂未定的車,摩托手大概也慌了神,車速沒怎么降下來,歪歪扭扭在大跳迪斯科。忽聽一聲“車手坐后面些”,只覺一道旋風掃過,立馬就有一人從天而降,騰的一下跳坐到了原車手前邊。摩托在飛人手中,宛如一只快捷靈巧的獵豹,幾乎平行地貼著貨車蛇行,忽的一下從那一米空隙穿梭而過。
估計細心的看客不用筆者直說,就能猜測出飛人是誰。對了,就是他,老酷。老酷下山就瞅見了這驚險一幕,可不能讓摩托車手這樣高速追尾啊,否則后果不堪設想。顧不上預想以前在摩托化步兵團的成名絕技是否已丟生,就這么豁出去了,居然一跳奏效,讓摩托車主感激涕零。
老酷好不容易擺脫那伙計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糾纏,去尋找諸侯同志。可一雙鷹眼東張西望愣是找不著,后項窩忽的一熱,有吊上了重物的感覺,旋即后背給貼上了溫軟的軀體,立馬還有嬌柔女聲貼到耳邊:"天神啊,咱的酷大爺神功蓋世啊!"原來是筱紅。老酷淡定如常,讓她下來,問看見你諸侯大叔沒有?筱紅搖搖頭。兩人只得向旁人描述諸侯長相,問看沒看見這么一個人。很快有人指著路邊一農家小院前一人堆說,該不是那位在空中彈來彈去的大漢吧?
兩人立馬跑到像是玩雜耍的人堆旁,一看,果不其然。諸侯這家伙怎么會真給弄成堂吉訶德,不,成堂吉訶德的仆人桑丘了?只是沒像桑丘一樣被裹在毯子里拋灑,而是端坐在厚厚的棉被上,棉被四周由七八條壯漢緊緊攥住,喝聲"起"齊齊發力,諸侯便高高躍上藍天,還十分配合地得瑟著,把雙臂高高舉起,作擁抱白云狀,然后自由落體到漢子們張網以待的棉被。再起再落,起起落落,循環反復,樂此不疲,也不知玩耍了多少回合了。
原來,給那個企圖滑向深淵的輪子投放巨石的大手就是諸侯同志的。那些先跳下來的人紛紛效法投入墊胎石,成功后都對諸侯感恩戴德。樸實的山民也沒啥好款待,一杯水酒給灌下去,然后就開始了拋人運動。這可是此地山民寬帶恩人和尊貴客人的最隆重禮節噢!
看到恩人的同伴來了,山民熱情得不得了,非要“扣”在這戶人家好吃好喝吃頓“謝恩飯”然后“不嫌棄地睡一晚”。縱有諸侯巧舌如簧,也無法讓他們收回成命。這一下逼得老酷只好再一次使出快得看不清動作的障眼擒拿法,聲東擊西,指南打北,重起輕落,實起虛落的招數使將開來,沒幾下便突出感恩好客的重圍,拉上諸侯筱紅,騎上山地車飛馳而去……
與四位年輕騎士會合后,一路凱歌,一路下坡,沒多久就看到了山下盤繞著一條黃龍似的河流。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大渡河吧?諸侯在腦子里稍微過了一下,就確認無疑,昨晚不是在網上地圖上然后在簡易沙盤上預演了嗎?看來山勢起伏,落差還真不小呢。瞧那浪花奔涌千萬疊的架勢,聽那聲響能隱隱傳到這么遠的山道上,就不難想象數百年前太平軍一代驍將石達開被圍追堵截至此全軍覆沒的原因了,也不得不對上個世紀中央紅軍在此強渡成功而佩服至極喲!
筱紅倒是佩服起自己來了,佩服自己一大早做的夢,一時興起就跟大伙細說了一番夢境,然后感慨道說:難怪今天早晨她夢里的溫泉成了海水,看來還不是海水,就是大渡河唄。咱下山到河邊去看看、玩玩吧?
大家爭執半晌,莫衷一是,還是老酷一錘定音:時間來不及了,還要趕到瀘定城,夜路還是少走為好。安全第一呀,尤其是你們幾個小姑娘。
諸侯給大家拍了幾張紀念照,七位騎士重跨"戰馬",沿著波濤滾滾的大渡河行了好長一段,才折道馳往瀘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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