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故人重逢

　　陸昂帶葉書景來的這家牛排店位于N市的市中心，不是周末，再加上是中午，所以店里人氣不是很旺，冷氣開得很足，足到書景的掌心開始冒冷汗。

　　書景偷偷看了一眼身邊的陸昂，他的個頭很高，書景只能看見他的下頜，但是很明顯，此時這個人的整個下頜都是收緊的。這讓她覺得有些不知所措，不過幸好有人開口了。

　　“嗨，這么巧，你們也過來吃飯。這家味道怎么樣？”杜儼沉問。

　　“很不錯。”書景趕緊接上去，“那個，你們吃吧，我們就先走了。”說完就趕緊拉身邊的陸昂，但是這個家伙好像腳上長了釘子一樣，一動不動。

　　書景有些發虛，開始胡思亂想。陸昂不會發飆吧，如果發飆怎么辦，她又拖不住他。

　　“那個，陸昂，我回去還有事……”書景開始轉移話題，并且不忘偷偷打量對面的美女。

　　那女子穿著絲質的白襯衫和粉色長裙，繞著很多帶子的涼鞋，披散著長長的直發，淺淺的笑意，淡然而雅，和斯文溫和的杜儼沉站在一起儼然成了一幅淡雅的水墨畫，惹人生憐。

　　書景暗暗驚嘆，這樣的女子，怎會不讓人動心，連她都動心了。她在心里偷偷替陸昂捏了一把汗。

　　陸昂的手從葉書景的肩膀上拿了下來，然后竟然準確無誤地抓住了她垂在他右手邊的左手，書景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么事情，就被他拉住了往外面走。

　　她跌跌撞撞地隨著他走到門口，身后傳來了美女的聲音，輕輕的，好像情人之間的呢喃：“陸昂，你連一個招呼都不愿意打嗎？”

　　書景愣住了，條件反射地看向陸昂。他卻轉過了身，順帶也拉著書景轉了身。

　　陸昂說：“好友不見，欣欣，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那語氣里竟然帶有些微的自嘲。

　　那個叫欣欣的女子沒說話，只是看著陸昂說：“我也以為我不會回來了，但是我還是回來了。”

　　“那，歡迎你回來。”

　　“謝謝。”

　　“方便介紹一下身邊這位小姐嗎？”

　　“葉書景，我女朋友。”

　　“我……”書景剛要解釋，就被陸昂的眼神嚇退了。

　　“我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have a good day。”

　　“You too.”

　　出來的時候陸昂一直沒說話，書景有一肚子的疑問，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問他，但是還是忍住了，她大概猜到他現在必定心情不佳。

　　兩個人走到公車站，書景看他斜背著書包，手上還拎著她的書包，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個，陸昂……如果你有什么……不開心的事的話，或許……我可以幫你分擔……”書景小心翼翼地說。

　　陸昂回頭看了她一眼卻問：“今天吃飽了嗎？”

　　“啊？……哦，吃飽了。”書景想了想說，“下次如果還請客的話，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吃牛排？”

　　“為什么？”

　　“我覺得，這么一塊肉硬邦邦的，還不如一大碗紅燒肉來的過癮。”

　　“那你還要吃全熟的？越熟越硬。”

　　“那三分，四分的什么的，血淋淋的。”書景比劃著，“你不覺得只有野獸才會吃生肉嗎？”

　　陸昂大笑，然后揉了揉她亂糟糟的劉海：“真是傻瓜。”

　　書景看他笑得開心，大眼睛瞇起，酒窩像是盛滿了葡萄酒般醉人，她看呆了去，喃喃地說：“陸昂，以后都要這么開心，不準你不開心。”說完后自己反倒愣住了。

　　陸昂的笑容停在了臉上，書景借著去看站牌來掩飾自己的尷尬。過了一會，陸昂站到她身后說：“今天那個女生是我的以前的……女朋友。”

　　“啊？”

　　“前女友……”陸昂重復。

　　……

　　“不是，你不是同性戀……嗎？”

　　“……”

　　“你……是……雙……雙性戀？！”

　　“……”

　　“葉書景，你的腦袋里面裝的是漿糊嗎？”

　　“你什么意思？”

　　“到底是誰說我是同性戀的？”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叫我不要跟你搶杜儼沉。”

　　“……”

　　書景看他面色抑郁，估計是觸到他痛處了，也不敢再說什么。可是現在的關鍵問題是，當事人還沒怎么樣，但是她這個旁觀者倒是更抑郁了。

　　看今天杜儼沉和那個美女十指相扣的樣子，估計這兩個人現在應該是一對吧。

　　那就是……

　　陸昂的前女友，和陸昂的好基友……成了一對？！

　　噢，天啦，書景捂著嘴偷偷看他。那家伙一只手插在運動褲的口袋里，一只手拎著他的書包，看著來往的車流，一副閑適的樣子，好像沒事人一樣。

　　書景不得不承認，她現在是越來越不了解這個人了。她原本只是覺得他是一個有些“智障”的二世主，天天吃喝玩樂，喜歡男生，是一個理想的男性閨蜜。

　　可是這么多天的接觸，他在一次又一次地打翻她對他先前的印象。

　　她不知道他還會給她多少的驚喜，而且好像每次都是有驚無喜。所以書景決定，在他還沒有給她更多的“驚喜”之前，必須先好好開導他一下。

　　“那個，陸昂……”

　　“嗯？”

　　“雖然我知道，現在這個情況比較難以接受。”她努力地措辭，“但是，那俗話不是說了嗎，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對的吧……”

　　“重點。”

　　“重點是……其實，我覺得吧，杜儼沉并不是適合你，你看啊，你長這么帥，還是找個女的好好過日子比較好吧。”

　　“……”

　　“我相信你家人也是這么認為的……不過，你不要誤會啊，我不歧視你的性取向的啊。我只是覺得，你看啊，你的基因這么好，那以后的孩子肯定也會很好看的。生個小正太多好啊，對吧。”

　　“你喜歡男孩？”

　　“當然，男孩多好，我要把他養成一個超級大帥哥，然后女孩子看到他都瘋狂大叫，我還要叫他去學打籃球，去學鋼琴……”

　　“你不能把你自己得不到的男人，加到你未來的兒子身上，這樣不公平。”陸昂適時地打斷她的暢想。

　　“誰說我得不到的！”她立刻受不了他的鄙視。

　　陸昂高深莫測地看了她兩眼：“嗯，能得到，我就這么一說。只要你想，當然可以。”

　　葉書景心滿意足地點點頭，眼睛里像是在說，孺子可教也。

　　“不是，不要轉移話題陸昂，我們現在是在說你的事情。”

　　“我有什么事情。”

　　“唉，這孩子傻了。”葉書景可惜地看著他說，“你能想開最好了，還有，以前的就讓它過去，不要多想。憑你這樣的禍水，什么樣的女人得不到啊，對吧。”

　　“你是這樣覺得的？”

　　“什么？”

　　“什么樣的女人得不到？”他求證似的問。

　　“當然！”葉書景像媽媽對孩子似的，鼓勵似的摸他的頭。他太高了，她踮起腳摸了兩下才摸到他的頭發，不免有些泄氣，她和他的身高有差這么多嗎，“相信我！”她說。

　　陸昂摸了摸被她觸過的后腦勺，深深看了她兩眼，眼神里太多東西她都有些看不懂。過了一會他說：“書景……”

　　不過，他還沒說完，書景就看到公交車過來了，她趕緊拉住身旁陸昂的胳膊，大喊：“陸昂，車來了，這邊這邊。”

　　好不容易擠到車上，書景覺得自己都要被擠得缺氧了。這就是她不太喜歡出校門的原因，N市這個鬼地方，不管你去哪，車永遠是擠的滿滿當當的。

　　陸昂整個人貼在書景的背后，手拉著吊環，把她整個人圈在懷里，她一轉頭就是他的胸膛。書景皺眉抱怨：“好多人啊。”

　　陸昂的胸腔嗡嗡地回了句：“嗯，站好了。”

　　她又乖乖地轉頭，空調車整個密封，書景覺得自己的鼻腔里充斥著汽油味，讓她覺得有些想吐。不過奇怪的是，她竟然還能非常清楚地分辨出陸昂身上的味道，清清爽爽的那種類似薄荷的味道。他穿著短袖下面露出的手臂就貼著她的臉，皮膚白皙，再向上看去就是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

　　書景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因為她竟然覺得有種異樣的感覺在自己的血管流動，陸昂的氣味越來越明顯，甚至蓋過了之前讓她不舒服的汽油味。他的呼吸好像就在她的頭頂，然后所有的喧鬧好像都不見了，她聽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膛里，“噗通、噗通”。

　　耳朵漸漸燒起來，她不明白她是怎么了。

　　“書景……”他在身后叫她。

　　“啊？”她回頭，卻差點貼到了他俯下來的嘴唇，她嚇了一跳，心臟好像真的要從身體里跳出來了。她只看見他的嘴一張一翕：“座位。”然后把她推到一個空位置上。

　　原來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們站著的地方那里，已經空出來了一個位子。

　　書景木然地坐到位子上，陸昂上前一步，把手搭在她的椅背上。她聽見后面兩個女孩小聲地說：“哇，前面那個男生好帥。”

　　“是啊，那個女生也太幸福了吧。”

　　“嗯嗯……”兩個人小聲地議論，書景的手放在膝蓋上，覺得有些窘。她沒有勇氣去看身邊的陸昂，總覺得他身上的薄荷味揮散不去。不過，幸好，就到站了。

　　下了車的時候，書景一直低頭慢慢在前面走。有些東西蠢蠢欲動，好像要破土而出。

　　“陸昂。”她轉頭面對著他。

　　“怎么了？”其實自從上車后，陸昂就一直覺得她好像怪怪的，好像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這是他不熟悉的葉書景，在他的印象中，葉書景應該是暴力的，是毒舌的，是狡黠而快樂的，而不是像現在欲言又止的樣子。

　　他皺著眉頭看著她，過了幾秒鐘后，聽見她說：“陸昂，咱們以后還是少接觸吧。”

　　他沒想到她會突然這么說，整個人愣住，連“為什么”都忘了問。不過，趁著他愣神的功夫，她已經飛快地從他手上拿過書包，然后咬著嘴唇說：“再見。”，就匆匆地跑了。

　　陸昂突然不明白這個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