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殺戮

警瑟 44

慘敗的義軍躲入了幫源洞。幫源洞內深澗幽徑，路途非常復雜，官軍雖是擊敗了義軍，但卻一直都找不到方臘等義軍首腦人物所在。捉到的義軍小兵，他們不是不知道方臘的下落，就是寧死也不說。童貫得到這個消息，怒從心生，氣急敗壞，立即命人貼出了方臘的畫像，傳下鈞諭，如有人捉到方臘，可賞錢萬貫，官升三級。

眾人的積極性立即大增，可是搜尋了半天，仍不見方臘的影子。勝捷軍之中，有一名小將，喚作韓世忠，此人為人大膽細心，挺身伐戈，與幾名膽大的同伴一起，順著地圖的指示，深入幽洞。幾經波折，搜到了一個村婦，韓世忠軟磨硬施，使盡渾身解數，并且拿出了一些散碎的銀兩給村婦，村婦終于受不住誘惑，說了真話。

原來，方臘等人及幾萬的義軍的家屬皆是藏于小溪盡頭的密洞之中。韓世忠循跡尋去，闖入了密洞。果然，洞內豁然開朗，平廣深邃。方臘的親兵見有官軍闖入，紛紛持了刀涌過來，韓世忠大叫，引來了更多的官軍，這些官軍一擁而入，開始大肆屠戮。方臘身穿著長袍子，走路不便，幾個回合之后，還是悲人五花大綁了。

童貫令人將義軍家屬殺無赦。百姓們手無寸鐵，平白無故地就被官軍猛砍猛殺，片刻的功夫，幫源洞中的小溪溪水就徒漲了很多，血流成河，匯入了小溪，漲紅了滴漿成巖的整個山河。血水從內而外，一直蔓延……

周圍幽靜異常，偶爾有水從洞頂滴下來，“吧嗒”“吧嗒”地響。自歡忽然覺得自己的腦門在嗡嗡地響，她看不見，雙眼已經被蒙上了。只是擄走她的人對她好像并無惡意，并且沒有傷害過她。這個人說話的聲音沙啞難聽，她也看不見，因而并不知道此人的模樣。

“你我有何冤仇，何故擄我來此？”自歡清醒了許多，又重復問了她在路上已經問過了多次的這個問題。她素來不與人為敵，怎會有人要害她？什么破朝代，躺著也要中槍。

“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只是想要滿足一下你的一個愿望罷了。”那人那難聽的聲音突然響起了了，平淡而冷漠，“你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

自歡對他的語氣很是反感，因而也根本就不想回答他的問題。她默不作聲，才不會理會這里是哪里。那人忽而笑了一聲，他的聲音難聽，笑起來更是難聽。“幫源洞。知道吧？”

自歡一驚，心中的警鈴立即響了起來。“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說了，滿足你的一個愿望罷了。”那人道，“你大概不知道，里面正在殺人呢，殺得好慘啊。”他的聲音多了幾分的凄涼。自歡心里立即涌起了一抹的寒意，心像是被擱著一樣痛。她勉強自己笑了一下，“哦，什么愿望，本姑娘何時多了個什么愿望？怎么連自己也不知道。倒是勞您費心了。”

“你不準備見這些人最后的一面嗎？過了這一次，可能就沒有機會了。”那人冷聲道。語氣帶著一些威脅。自歡立即想到了方家莊的人，雖然方臘那次將她囚禁了許久，可是她卻又不是很怨恨他。他是有苦衷的，況且，他畢竟是幫過她。也算是扯平了。可是，現在，義軍正在被屠殺，她雖是有些冷血，可是，血淋淋的場面，未免太過殘忍。“既是要死的人，我又何必見？不是徒增苦惱嗎？我還不想晚上做噩夢呢。”她扭了扭頭，并不準備理會這個人的話。

那人好一會子都沒有聲音，似乎被她這段狗血的話給怔住了。自歡并不是一個柔弱的人，也不會輕易在人前表現出柔弱，公司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說她強勢呢。

“你不想看也得看！”那人哼了一聲。自歡沒有說什么。只是她清楚地聽到了遠處的慘叫聲，這生意是隔著洞門傳來的，聲聲撕心裂肺。她還未反應過來，那人已經一把扯掉了她眼上的布。自歡還是閉著眼睛，其實，她真的是有些怕的，她不想看到什么血腥的場面。

一股血腥的味道傳了來，在四處蔓延著。自歡聞到這個濃重的味道，忍不住作嘔，可是吐出的盡是苦水、胃酸。仿佛連肝和肺都要嘔出來了。

眼前是橫七豎八的尸體，河水是血紅的，汩汩的往前流，河邊的蔓草也惹上了鮮紅。那些躺在地上的人的眼神似乎總是無辜、死不瞑目地瞪過來。自歡總是覺得這些人在看著自己，她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去那邊看看！”官兵粗魯的聲音傳來。自歡被眼前的黑衣人扯著胳膊往密草里扯著，她想動一下，可是又被身后的人按了下去，恰好避開了官兵的視線。

一會兒，那些人又過來了，是一群的官兵跑過來了，他們對著周圍的草又砍又捅的。

“快去那邊，別讓那小子跑了！”為首的人喊道。

自歡眼尖，見遠處閃過了一個人影，那身影和方小小相似。但是，官兵似乎也察覺了，迅速追了上去。另一路官兵也正好追過來。被追的那人沒有了退路，瑟瑟縮縮地往密草叢靠。

自歡幾乎是叫了起來，那人正是方小小，只見他已經是一身的傷，單薄的身子正在風中顫抖著。他的臉色蠟黃蠟黃的，讓她想起了從前，那時，他們剛剛見面的時候，這小子總是喜歡黏著她。他們像小孩子一樣玩在一起。

她被人捂住了嘴巴，想叫卻又叫不出來。其他的人，她可以不那么介意，可是這是方小小啊！怎么可以熟視無睹。

官兵已經追了上來，他們手里的刀明晃晃的，自歡看著其中一個人已經舉起了手里的刀，那動作似乎慢了下來，就像電影里的慢動作一樣，越來越慢，越來越慢，然后，硬生生地，就下去了。方小小的頭顱緩緩地滾落在地，掉在了一旁的密草之上，血正在一滴一滴地往下面滲著，染紅了躲在草叢中的自歡和黑衣人的雙手。

官兵走過來，瞅了一眼看下來的頭顱，“真是痛快！”他們大叫起來。歡愉地笑著，那笑聲隨著他們的遠去，也越來越遠了。待那些人走遠了，黑衣人才松開了手。自歡驚恐地看著方小小那掛在草叢中的血色全無的蠟黃小臉。她的眼中干涸，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只是一動也不動，身心麻木了。

那黑衣人看著她，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是他的面巾動了一動，有寒風吹來。

自歡知道剛剛的那一幕很殘忍，可是，她必須學會接受，她抬起了頭，想要看穿眼前的人，可是他武裝得好好的，哪里能夠。過了好久，她才問道：“是誰派你來的？”

“知道了，對你沒有好處。”黑衣人道，“不過，還有一個人是你要見的，可別現在就承受不住了！”自歡只是冷冷哼了一聲，神情更是冰冷，似乎一起都已經無所謂了。她沒有問是誰，可是，猜得出來，應該是方臘了，難道方臘也要死在自己的面前嗎？真是好笑。上天真是眷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