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清角吹寒（三）

宋江的手下作戰的能力挺強，速戰速決，他們擬了一個路線，并且很快就順著路線逮住了方臘手下幾個部隊送糧草的人，于是他們喬裝打扮，暗藏利刃，派了兄弟時遷等人催著糧船，直抵要關涌金門。

方臘此次被襲擊，損失慘重，趁著亂逃出了北門，遁入了山林，費了好大的周折，才潛回了睦州。

杭州城很快被宋軍克復了。童貫率眾，趾高氣揚地踏進了杭州城。義軍降眾有一萬有余，全被困在涌金門外。童貫看著這些造反的義軍，立即想起了自己被打得節節敗退時的狼狽樣子了，心中的怒氣難平，他咬牙切齒，徐徐地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殺、殺、殺！全部都殺了，一個不許留！老夫要斬盡殺絕了這些反賊！”

不一會兒，就聽到涌金門外，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不絕如耳。城里的人聽了，全都是毛骨悚人，頭發上指。而涌金門外，已經血流成河，義軍的尸體堆得像小山一樣。禿鷲的身影，隨處可見。還有烏鴉時而不時飛來時“呀”“呀”地長叫。無比凄涼。

方臘撤退，童貫沒有在杭州逗留，他下令趁勝追擊，直取睦州。兩軍又打戰了幾日，方臘腹背受敵，兩面夾擊，一時抵擋不住，連連敗退。涌金門之后，義軍已經元氣大傷，潰不可擊，歙州，睦州均被宋軍克復，方臘已經被逼回了清溪縣，情況非常危急。

義軍一時喪失了斗志，內部突然鬧了起來。他們都懷疑是內部出了叛徒，都認為宋江即使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如此快就攻到涌金門的，肯定是有人暗中相助。

方臘定了定神，并未說什么。只是叫了方成英，又問起上次的那一件事情來。方成英附耳對他說了幾句，從懷中掏出了好幾份不同州縣的詳盡地圖，和一些義軍高級將士的頭像和資料，上面血跡斑斑。方臘盯著這些東西，臉色大變，將牙齒咬得嘎巴響。

“只是，這姓江的究竟是一個什么來歷，根本就查不出來。圣公，你看，還有繼續查嗎？”方成英道。

“不用了，現在查不到，拖得再久，也是查不到。”方臘說。這些地圖中，還有幫源洞的大致地形。他心中倒抽了一口冷氣。好在追回了這些好幾份。可是，就這形勢，這些東西必然也被人重復畫了好幾遍了，早就流出去了。他的心頭像是壓上了一塊大石頭，喘不過氣來。前一段時間，義軍還是無所不勝的，短短幾個月，就這樣敗北，方臘當然不甘心。他本就是一個傲氣的人，對于這次的慘敗，他完全歸到了江彧的身上，認為一定是江彧因為當年他囚禁自歡而向他發難。因而，他在心里恨得緊，盡管有一段時間，他也在心里自責過。

戰后的杭州蕭條了很多，街上凌亂不堪，百姓中，流離失所的有無數。隨著戰亂，江苑的遭到了不小的攻擊，很多的東西都被涌入的各類人給擄去了，院子里空空落落的。福嬸坐在地上摘菜。小菊不在，除了回來的夫人，這院子里，只有她一個人。

夫人是近段時間才回來的，一切和平時沒有多大的區別，只是脾氣的變化很大，仿佛是換了一個人。福嬸沒少被使喚的。她再一想，又覺得，那兩個月的夫人，和現在屋里的夫人，本就是兩個人，行為和興趣完全都不像。可是，主子不在，她也只能忍氣吞聲地伺候著。

童貫的捷報，很快到了汴京，趙佶得到了這一個消息大喜。在朝堂上大夸童貫，以及李若冰。私下里，他還找了李若冰談話。李若冰對于這一件事情，一頭霧水。可是，他沒有多言，心中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出了殿門，李若冰便直奔李綱的府邸。李綱正在家中教兒子李鍇讀書識字，見他到來，愣了一愣。“清卿，怎么有空過來？”

李若冰將他拖到一邊，開門見山地說：“伯紀，上次讓你取的東西，怎么樣了？”李綱還以為是什么大事，一聽是這事，立即放了心。上次他去天牢，李若冰托他去府上找了一物，說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務必保管好。他深夜便潛入了李府，輕易地就取到了東西，毫不費力。“在柜箱里呢！鑰匙一直在我的手上，不會有什么問題。”他拍著胸脯說。李若冰臉上閃過一絲厲色，卻并不放心。他叫李綱給了鑰匙，硬是開了柜門。李綱從柜箱里取出了一匹軟緞，說：“瞧你，疑神疑鬼的，可不在這嗎？”

李若冰什么也沒有說，一把奪過了軟緞，打開了。不見還好，一見，他的臉色就大變了樣，軟緞上面竟然什么也沒有。他不由得罵了一句，丟下了軟緞。騎了馬，往回府的路上沖去。回到府中，他已是汗如雨下。那種被人算計的感受真是不好受。以往都是他算計別人，何時輪到別人算計他了。他在心里面都不知道把蔡京問候了多少遍了。

想要借他的手殺人？

這筆賬，他必定是要算回來的！

王林見了沖進來的李若冰，吃了一驚，只是退在一邊。李若冰瞇了瞇眼睛：“王林，我不在的日子，可是有人進來過，向你討要了些什么？”

“大人，你說什么？哪里會有人來。”王林面不改色地說。

“唔，是么。”李若冰輕聲道，他斜了王林一眼，眼神冷清，“若是真有，也不怪你。沒有什么事了，你去吧。”他坐了下來，出了一會兒神。

王林依舊是杵著不動，只是他的神色突然慌張起來，李若冰的眼神，讓他覺得可怕。主子看似文弱，可是絕對不是一個好惹的主。他手段狠烈著呢。只是不常動手，不常發怒罷了。王林站了一會兒，忽而感到周圍都是冷氣，殺氣。主子似乎很生氣。他心里發了一會兒毛，忙跪了下來，磕著頭，低聲道：“大人，他們讓小人幫忙找一件東西，說是找到了，就放你出來。小人是不想看著你在牢里受苦，才……”

“哦，知道了。可以下去了。”李若冰應了一聲，表示他有聽到了。

王林跟了李若冰好多年了，從他來汴京，就一直跟著他，這個人混了這么多年，已經是圓滑得很，明著對他是一套，背著也是一套，哪邊墻高必定是倒向哪一邊。不過他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他折騰出來的那些事情，他動一下手指就可以擺平了。他留著這一個人，給他活路，只是因為他不想動手殺人。卻沒想到竟會鬧出這么大的亂子來。

王林聽李若冰發了話了，點了一下頭，眼中泛著亮光。

李若冰面無表情地道：“不起來，需要本大人府你起來嗎？不過，你的這些事情也是見怪不怪了。”他無厘頭地說了這些，徑自的離去了。這些話，聽得王林一頭霧水。李若冰卻并沒有懲罰他，他沒有感到驚喜，反而心里颼颼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