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有驚無險

　　馮其福整天都在醫院里轉。上午的時候，他去掛了號，幸好今天傅成醫生又坐診。馮其福去找傅成醫生，傅成醫生也很客氣，給他插了隊。只是就醫過程跟上次周鑲來看病差不多。傅成醫生用聽診器給馮其福聽了很久，然后給開了很多檢驗單子，叫馮其福先去檢驗。

　　“傅醫生，按照你的診斷，我可能是得了什么病？”馮其福問。

　　“應該是慢性闌尾炎。”傅成醫生說。

　　“那既然診斷出來了，還需要檢驗嗎？”馮其福說：“我今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既然是診斷，那就可能存在錯誤，所以需要做一些排除。”傅成醫生說，態度照樣很溫和：“病不是靠診斷出來的，是靠檢驗確定的。到醫院看病，就需要耐心”

　　馮其福沒辦法，只能拿那些單子先去繳費，然后一一地排隊等候檢驗。

　　先是檢驗血液。到了檢驗血液窗口，馮其福就感慨萬千：六個窗口，全部排起了長龍對。馮其福想，這要是獻血隊伍多好啊，溫州也有流動獻血車輛，就停在溫州各大鬧區街口，但是真正上車獻血的人卻寥寥無幾。

　　抽了血，護士告訴馮其福，今天檢驗血液特別忙，要等三個小時后才能出來檢驗單。這種情況讓馮其福無可奈何，他看表，時間才九點多，三個小時后，傅成醫生也應該中午下班了。

　　馮其福想了想，在最沒辦法的情況下想出了一個辦法。他決定，干脆上午把所有的檢驗都檢查完畢，下午再來拿單子給傅成醫生看看。

　　馮其福耐下一顆心接著各項檢驗，他顯得特別有耐心，不怕排隊，也不怕雜亂，一項又一項地按照程序辦事。待所有的檢驗檢查完畢，時間已經十點四十多。他本想馬上回家，又覺得這樣很不禮貌。所以又跑到傅成醫生的診室，跟傅成醫生道別。

　　傅成醫生還是很客氣很溫和，他對馮其福說：“下午我在住院部17樓，拿了單子可以直接找我。”

　　“好的。”馮其福說，又覺得不踏實，于是又問：“如果真的是慢性闌尾炎，那該怎么辦？”

　　“按照你現在的病情來看，最好做切除手術。”傅成醫生說：“你放心，這是個非常小的手術，現在科技也發達，做的是微創手術，沒有痛苦，也不用擔心。”

　　“哦，我知道了，謝謝醫生。”馮其福說。

　　告別了傅成醫生，回到家里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十一點半。馮其福母親已經燒好了飯菜，并擺好了餐具。今天比較巧，馮其福的妹妹馮其麗也在這里吃飯。

　　“哥，難得在中午看到你回家吃飯。”馮其麗說：“現在不忙啊？”

　　“我能忙什么？”馮其福說：“都閑出毛病了。”

　　“我看你這些天臉色不對，還可能真的是病了。”馮其福母親接茬，說：“下午沒事的話，去醫院看看。”

　　“還用你說，上午就一直在醫院做檢驗檢查。”馮其福說。

　　“醫生怎么說？”馮其福母親問。

　　“結果還沒出來，不過醫生診斷說可能是慢性闌尾炎。”馮其福在餐桌邊坐下來，準備吃飯。

　　“闌尾炎可要做手術的。”馮其福母親說。

　　“是要做手術，不過是很小的手術。”馮其福說。

　　“那你一個人怎么行啊，再小的手術也是手術。”馮其福母親給大家端上了飯，然后看著馮其麗說：“下午你有沒有事，陪你哥一起去醫院。我老太婆了。手腳慢。”

　　“什么事也比不上看病重要。”馮其麗說：“行，下午我陪著哥，也好有個照應。”

　　下午兩點，醫院上班。馮其福先用醫療卡在機器上取了血液檢驗單，又跑各個檢查室取上午的檢查單，然后跟馮其麗一起到住院部17樓找傅成醫生。

　　傅成醫生看過單后，對馮其福說：“應該可以確診了，是慢性闌尾炎，需要做切除手術。”

　　“醫生，能不能拖延幾天，這幾天我事情特多。”馮其福說。

　　“那怎么行，什么事也可以拖延，就是生病不行。”馮其麗說，她怕馮其福離開醫院后就不想再來了，所以搶著說：“醫生，麻煩你馬上安排手術。”

　　“那也不可能，現在醫院病人爆滿，手術也要排隊。”傅成醫生說：“要不這樣，我先安排你們住院，然后盡量早點安排你們手術。”

　　“行。”馮其麗說：“謝謝你，醫生，你給安排住院吧。”

　　傅成醫生看了一下住院表，又說：“現在病房的鋪位也滿了，只能先在走廊里住上一夜，明天有兩位病人康復出院，我再把你轉進病房。”

　　“行，行。”容不了馮其福說話，馮其麗一口就答應下來。

　　傅成醫生開了住院單，馮其麗讓馮其福在17樓等待，自己坐電梯到樓下辦住院手續。在繳費辦理手續的時間，馮其麗又給家里的所有人打電話，告訴大家馮其福病了，要住院做手術。

　　馮其麗辦完手續回到17樓后，又根據程序領著馮其福辦理住院前檢查：稱重量、量血壓、量體溫，然后領取床號。等一切都辦得差不多了，馮其福的家人就象一支隊伍上戰場似的趕到了，馮其福的母親還帶來了臉盆、毛巾、牙膏牙刷等日常用品，而且給馮其福帶來了換洗衣服，大家真的把馮其福看成了一個病人，任何事情都不讓他動一下。弄得馮其福就象一個機器人，任人擺布。

　　馮其福自己也懵了，他覺得人要生病確實太簡單了，就這么一折騰，他自己把自己折騰進了醫院。

　　法院的傳票終于來了，來得有點出人意料地快。這讓潘榮華有些吃驚，但也有點驚喜。吃驚的是，天順公司最終還是把他告上了法庭，他已經成為一名名副其實的被告，如果他的計劃破滅，那么有可能他就會遺臭萬年。驚喜的是，天順公司這么快把他告上法庭，證明了那群老狐貍其實也很心急，也很無奈，只要他們心急，只要他們無奈，那么，他的計劃就更容易實現。

　　法院的傳票寫得很清楚，離開庭時間還有半個多月時間。潘榮華算了一下，如果著半個多月時間過去，2011年也就走到了盡頭，那個時候，大家應該都忙著過年了。不過，潘榮華覺得，在開庭之前，他應該做些什么，要盡量讓這場官司夭折在搖籃之中，那樣的話，或許他的計劃就更完美。

　　隨同法院傳票的還有天順公司的起訴書復印件，法院函件很清楚地要求潘榮華在半個月內要向法院遞交答辯書。潘榮華覺得，無論這場官司是否會真的展開，這個答辯書還的確需要遞交，一是為自己的將來做好準備，二呢，也算是完成這場官司的司法程序。

　　可是，找哪個律師寫呢？潘榮華明白自己對這件事是最了解的，但是自己對法律公文確實不通，心知肚明卻又寫不出來。其實，潘榮華也認識幾個律師，只是那些律師基本上是天順公司的法律顧問或者跟天順公司有良好的關系，而現在自己已經離開了天順公司，更可怕的是這場官司天順公司本來就是原告，找他們那就等于在出賣自己。

　　潘榮華最后想到了易守望，他原本不想驚動自己的兄弟，但是現在看起來，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大哥，你找我有事嗎？”易守望在電話里問。

　　“你在哪里？”潘榮華反問。

　　“我在工商所。溫州五馬工商所。”易守望回答。

　　“干嗎呢？”潘榮華還不知道聽風閣被查封的事情。

　　“聽風閣無證經營，又被查封了。我過來接受談話。”易守望說：“剛剛談完話，等候處理。”

　　這個時候，潘榮華覺得自己對易守望真的是關心太少，連聽風閣被查封這樣的大事自己竟然不知道，實在有些對不起兄弟們。

　　“你等著，我馬上過去。”潘榮華說。

　　潘榮華到達溫州五馬工商所的時候，易守望已經在所長辦公室。所長是一位魁梧的年輕人，穿上制服還是顯露出軍人的氣質。潘榮華找到了所長辦公室，易守望介紹說是自己的兄弟，所長很客氣地請潘榮華進來，然后讓潘榮華在一邊的沙發上坐下，易守望坐在所長的辦公桌前面。

　　“你的事情上面已經招呼過了。”所長很直爽，說：“你也要理解和體諒我們的工作，既然有人投訴，那我們就必須檢查。這樣吧，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又是初次被查，所以現在就給你辦理手續，明天就拆除查封。不過，我提醒你，最近最好不要營業，盡量去辦理登記手續，合法經營，免得再次有人投訴，到時情況就不一樣了。”

　　“謝謝所長，謝謝所長。”易守望說：“可是，這樣的老房子，辦理登記手續的確很難，別說其他的，就連消防和房改都通不過。”

　　所長淡淡一笑，說：“周邊也有已經辦理了手續的，你可以去問問他們是怎么辦理的呀。”

　　易守望還想問些什么，卻被潘榮華打斷了。潘榮華覺得，易守望真的不是生意人，所長的話明顯已經給了很大的提示，難道還需要更直白的話嗎？

　　潘榮華說：“謝謝所長，我們回去馬上就辦理手續，爭取登記，爭取合法經營。”

　　潘榮華站起來，易守望看著也只能站起來，所長沒有挽留的意思，只向他們倆揮了揮手，表明再見的意思。

　　從工商所出來，來到潘榮華的車上。潘榮華順口問易守望：“這個所長跟你什么關系，態度挺好的。”

　　“什么關系也沒有，還不是李水姿的父親出面給打的招呼，要不然，還會有這么客氣？”易守望說，接著又問：“你不是找我有事嗎？”

　　“找你喝咖啡去。”潘榮華啟動了汽車。

　　潘榮華開車直接到了“瑞歐咖啡廳”，找了一個比較偏僻的位置，兩人坐下后，潘榮華要了兩杯咖啡。

　　“有點小事找你。”潘榮華向來說話直奔話題：“但是有一點，你必須幫我保密，包括兄弟們，也不能透露。”

　　易守望覺得奇怪，在他心目中，潘榮華不會是這個嚴肅的樣子，他點頭，說：“你放心，我不會亂說。”

　　潘榮華掏出法院送過來的一疊東西，遞給易守望，說：“先看看，然后我們再聊。”

　　易守望看完資料，臉上寫滿了驚訝的表情，他充滿疑惑地問：“事情怎么弄成這個樣子呢？”

　　“上個月，為了給王奔還債，給弄的。”潘榮華說。

　　“我叫馮其福和韓正音來商量一下，我們得馬上解決這個問題。”易守望說。

　　“忘了我剛才囑咐你的話啦。”潘榮華說：“你放心，如果我想還上這筆錢，我自己也有。”

　　“那你為什么把事情拖延到這個時候？”易守望問。

　　“兩個原因。”潘榮華說：“一是因為我們的工程，咱們工程必須要充足的周轉資金。二呢，我現在已經辭職離開了天順公司，所以我要以合理價格轉讓我在天順公司的股份。要做到這點，我必須跟天順公司那群老狐貍斗智斗勇，否則我的股份將很大程度地貶值。”

　　“其實我也不想惹上官司，但是，我必須要做到上面兩條，否則我就沒辦法全身心地投入我們的工程。”潘榮華繼續說：“現在，我已經辭掉了天順公司總經理的職務，剩下的就是怎樣跟那群老狐貍周旋了。但是我沒想到，這群老狐貍真的把我告上了法庭，而且速度這么快。”

　　“那我能幫你做什么？”易守望問。

　　“幫我找位律師寫答辯狀，或者你自己寫。”潘榮華說。

　　“這個一點問題也沒有。”易守望說：“我認識不少律師，有專業打經濟官司的。”

　　“那就好。”潘榮華說：“時間越快越好。”

　　“今天我就去找律師。”易守望說。

　　“那也不必。”潘榮華反而安慰易守望：“沒那么嚴重，你放心，我可以肯定，那群老狐貍告我只是為了貶值我的公司股份。”

　　“如果真是那樣，我倒放心了。”易守望說。

　　“肯定是。”潘榮華說：“來，放松一些，我們喝咖啡。”

　　“不過，這個事情還得保密，我不想在這個時候驚動兄弟們。”潘榮華再次囑托。

　　易守望點頭，表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