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四十八

　　努力終于有了回報，我不僅拿到了八千五百元的獎勵，而且得到一份更好的工作機會。

　　十二月二十一號中午，我吃完飯剛回到公司，唐會計說：“剛剛有個電話找你。”我想可能是余小雨，于是問她：

　　“男的女的？”

　　“男的。”

　　“他說什么？”

　　“沒說什么，只說過一會再打過來。”

　　五分鐘之后，電話再次響起。我提起話筒，對方說，麻煩找一下林先生。我說我就是。

　　“林先生您好，我叫陸江，朗星策劃設計公司創意總監。請問現在說話方便嗎？”

　　我的第一反應：難道是我前面應聘的公司想讓我過去上班？緊接著我否定了這種猜測，這完全是不可能的。

　　“有話盡管說。”

　　“還是這樣吧，今天下班后我們一起喝杯咖啡，不知您是否方便。”

　　“我們好像不認識吧。”

　　“是不認識，不過，”陸江說，“前兩天我們是競爭對手，林先生應該明白了吧。”

　　“真不好意思，合同被我們簽了，您不會是來恭喜我們的吧。”

　　“呵呵，林先生真是個有意思的人。現在我更想認識您了，能賞臉嗎？”

　　“您這么客氣，我要是拒絕的話倒顯得不通人情了。”

　　“呵呵，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六點半到你們公司附近等你。方便留個電話嗎？”

　　“真不好意思，我沒有手機，你還是打我們公司電話吧。”

　　晚上，我和陸江見了面。他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身型與我差不多，發型也很像——都是板寸頭，不過他的穿著比我體面多了——一件針深灰色的針織衫，配著牛仔褲，腳上的皮鞋泛著光。我有些自慚形穢，對他不自覺地有些排斥。

　　“找我什么事？”

　　“也沒什么事。”陸江說。“我們都是同行，找家咖啡廳喝杯咖啡，交流一下設計經驗。”

　　“我沒什么經驗。”

　　“林先生太謙虛了。”

　　“我從不謙虛。”

　　我的態度讓陸江有些下不了臺，他尷尬地說：“今天打擾林先生休息，我表示歉意。不過，真正想見您的并不是我，而是我們老板。”

　　“你們老板？”

　　“是的，現在他正在咖啡廳等你。您見了他也許不是一件壞事。”

　　既然不是壞事，那見見也無防。我也很想知道他們為什么要見我。

　　“那好吧。”我說，“既然你們這么有誠意，我要是拒絕的話好像有點不通人情。”

　　十分鐘之后，我隨陸江到來到一家咖啡廳，在一間包廂里見到了他的老板。此人四十多歲，身材瘦小，給人的第一印象很精明。陸江介紹說，這是我們馬總。我主動和他和他握了握，客套地說：“見到您很榮興，請多指教。”

　　“指教不敢。今天我們是來向您請教的。”

　　馬總面戴微笑，話說得也很中聽，居然沒有一點老板的架子。如果不是他修養好，就是個缺乏自信的小老板。

　　我坐下來，毫不客氣地點了杯最貴的咖啡。既然是請教，當然要讓他們出點學費了。

　　“林先生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

　　“二十二？”馬總驚訝地重復。

　　“是啊，不過我長得一直犯老相，有不少人以為我快三十歲了。”

　　“林先生果然年少有為啊。”馬總說，“貴公司剛簽下的這個項目，是林先生負責的吧。”

　　“是啊，我們公司只有我一個設計師。”

　　“真讓我們無地自容。”馬總說，“我們動用了三個設計師，結果還輸了。”

　　我聽了很得意，我一個人居然干掉了三個。如果不是我牛逼，那他們就是白癡。我很淡定地說：“可能是我們的運氣比較好吧。”

　　吳總無聲地笑了笑，似乎有點不以為然的意思。

　　“我想問一下，你們是怎么知道合同被我們簽了？”

　　“不瞞您說，客戶方的負責人與我是朋友。而且我們還看到了您的設計方案。老實說，很不錯，但不比我們好多少。”

　　先前余小雨一直說我死要面子活受罪，沒想到還有人比我更要面子的。我略用嘲諷的語氣說：“既然如此，那你們為什么被淘汰了？不會是價格報得太高了吧？”

　　“我們的價格確實比你們高，但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

　　“那是什么？”

　　“原因只有一個，是林先生打動了他們董事長，這點非常了不起，我們很想知道林先生用的是什么方法。好讓我們輸得心服口服。”

　　“真的非常遺憾，我自己也不知道。”

　　“那么，林先生能不能說說你在競標的過程中都做了哪些工作？”

　　“當然沒問題，好歹我也點杯最貴的咖啡。我想您們不會AA制吧。”

　　“呵呵，”馬總說，“陸總監說得一點也不錯，林先生果然是個有意思的人。”

　　“我能否再點一杯咖啡？這里的咖啡很不錯。”

　　我有些小人得志，氣得陸江一言不發，只顧喝著咖啡，很明顯沒有把我放在眼里。馬總倒是沒有絲毫的不愉快，甚至都有點讓我肅然起敬了。他主動叫來服務員，幫我要了一杯同樣的咖啡。我歉意的地說：“如果馬總看得起，我希望有機會請您喝杯咖啡。”

　　我毫無保留地說出在競標過程所做每一步工作。“也許我們的取勝在于所采用的提案方式，以及我們的態度。而不是我的作品設計的有多么好，畢竟我剛畢業，并沒有多少經驗。”

　　兩分鐘的沉默之后，馬總心悅誠服地說：“真了不起，這么年輕就能想到這種戰略——我是指您想到了拖延提案時間——林先生將來必大有可為。”

　　“您過獎了，我只是渴望拿這個項目，所以用了一些不大光明的手段。”

　　“商場如戰場，只要是合法的手段，都是無可指摘的。”

　　接下來我們交流了一些設計方面的觀點。我說，受道家一些哲學思想的影響，我傾向于‘沒有設計的設計’，既所謂的‘道法自然’。我認為好的設計并不在于有多么的好的創意，更重要的是在視覺上找不出任何缺陷，使受眾產生‘值得信懶’的情感。所謂‘沒有設計的設計，’并非不經過設計，而是設計出來的作品沒有設計的痕跡，好像原來就是這個樣子。當然，我并沒有達到這種水平，只是一直朝這個方向努力。

　　馬總還算認同我的觀點，我看得出來，他也很推崇道家的哲學思想，只是他將此用在生意上，而我是用在設計上。因為聊得投機，我們交談甚歡，后來馬總問我是否有興趣到他們公司工作。我當是客套話，一笑了之。馬總又說：“以林先生的能力在星和屈就有點可惜了，如果想成為一流的設計師，必須有更好的平臺為林先生提供更多的機會。很顯然，星和是無法提供這些的。說句不中聽的話，如果林先生在星和做得久了，恐怕不但不能成長，反而會輪流為普普通通的設計師。雖然說我們公司的規模在深圳算不上大，但卻是比較專業的設計公司，口碑也很不錯。所接到的業務也有一定的質量。這點星和肯定無法和我們相比的。”

　　這番話算是說到我心里去了。何況進入專業設計公司一直是我的理想。但是我有點不忍心舍棄星和，畢竟在我最需要一份工作的時候他們收留了我，而且他們也很需要我。我稍微考慮了一下，又覺得在前途面前不用感情用事。星和的三個老板對我有恩，我可以用其它方式去報答，并不一定非要留下來工作不可。我說：“非常感謝馬總的垂青，我也很高興能到您的公司工作。只是我在星和還有很多工作沒有完成，恐怕要兩三個月之后。”

　　“時間上沒問題，我們也不是急著需要一個設計師，主要是不想錯過一個人才。等你把手上的事情處理完，給我打電話。”

　　最后我們談了談工作與待遇。先做個普通的設計師，如果表現得好，半年之后便可以升任美術指導，然后是設計總監。薪水方面也沒什么讓我不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