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又三年

　　已經記不得有多少次流星隕落，也不記得村頭的公雞叫喚了多少次，少年也早已變得麻木，并且以先生意想不到的速度成長著。

　　又是三年。

　　三年中林道不僅跟著先生學習那至強的一刀，也跟著幾個便宜師傅學著文雅的東西。

　　轉眼間又是秋天，還記得三年前那場秋雨，林道敗得一塌糊涂，甚至差點因為那次失敗而放棄。

　　但這次。不論結局如何，林道都能夠坦然接受。至少他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如果這次輸了，那我便要走出小鎮，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不能讓自己最后的日子困在這么一個鬼地方。”

　　林道心里這樣嘀咕，不自覺的雙手相合，吹起了那首悠揚歡快的曲調。

　　嗚嗚聲如千里沙漠中那棵微不足道的小草，如蕭瑟秋風里那滴隨著干枯的樹葉打轉的露珠，雖然渺小，雖然微不可察，但總有那么幾分味道，讓這個單調落寞的世界再多一種顏色。

　　 “既然是一場戰斗，為何不認真對待？”

　　 先生的眉頭擰起，像一股繩，也像麻花。

　　 “肉塤是您教我的，所以在戰斗之前，我要吹給您聽上一聽。”

　　 “而且這是我最拿手的玩意，把他獻出來，也是表示對您的一種尊敬。”

　　 “哼！”先生無所謂的哼了一句，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

　　 此請不是客氣，不是謙虛，而是打心眼里的一種蔑視。

　　 你不如我，所以我讓著你，讓你先來。

　　 林道不以為意，極認真的把那首曲子吹完，余音裊繞，如檀香般四溢，指間留有余香。

　　 “本來吹這曲子前我要焚香沐浴的，不過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連喝水都要認真計劃，那種做法實在太過奢侈了些，所以我就省略了一些步驟。”

　　 “這邊從前不是這樣的。”林道指了指自己的右手邊，那里很明顯有被人工挖掘過的痕跡。

　　 “這里從前有棵樹，在我很小的時候它就一直在這，當我無聊時便來這樹下坐坐，每來一次，就在那樹上刻一遍我的名字，一直到很久之后，那樹上刻滿了我的名字，再也沒有辦法繼續刻下去的時候，這里下了一場雨。”

　　 先生一臉微笑的看著，那個請的動作依然維持著，手臂懸在半空，沒有放下。

　　 “那場雨下了三天三夜。”林道看著先生的眼睛，嘴角輕微的上揚。

　　 “三天后我再來看它，它已經萎靡不振，又過了幾日，就枯死了。”

　　 林道說到這里，一臉的悲戚，仿佛一個陪伴了自己許久的朋友就這樣離他而去，沒有留下任何告別的話語，他很不舍，也很思念，盡管那只是一棵樹，一棵刻滿了他名字的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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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不明白那樹一直活的好好地，為什么會突然的枯死呢？”

　　 林道心情已經漸漸平復，眉頭深鎖，像是在思考什么令人費解的難題。

　　 “難道是因為我在它身上刻滿了名字？”

　　 “還是它的壽命已經到了臨界點，即使再多活幾日，也終將逝去？”

　　“今天你的廢話很多。”先生道。

　　 “那是因為我平時話少。”

　　先生有些不耐煩了，要打就打，打完了趕快給老子做飯去，老子都快餓死了，哪有這么多的時間陪你在這磨嘰？

　　“我想了很久，終于想出了答案”林道抬頭，雙目炯炯有神，燦若星辰。

　　“就是因為那場雨，那場莫名其妙下了三天三夜的雨。”

　　“本來這里常年干旱，大家都是靠著小鎮外面那片綠洲過活，偶爾也澆灌一下村里的樹木，但總的來說，還是很少。”

　　“可是那場雨卻下了三天未停，使得原本適應了干旱的老樹有了充足的水源，便把根都浮到表面，等到天氣好轉，老樹的根還來不及深深的扎進土里，就被烈火一般的太陽烤干。如此不消幾日，就枯死了。”

　　 聽到這里，先生的手臂微微一僵，卻還是堅持的停在半空，不肯落下，只是那神情有些不太自然。

　　 林道在心里輕聲一嘆，繼續道：“先生應該明白，若不是你，那場雨也不會下那么久？”

　　 “什么？”先生聞言卻是突的一驚，仿佛被人踩了尾巴似的，慌張道：“那跟老子有什么關系？莫非你認為老子可以呼風喚雨不成？”

　　 林道尷尬的笑了笑，心里卻是得意的很，能隨便說幾句話就把先生的心緒擾亂，確實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先生知道自己被林道當猴耍了，所以有些生氣，不過看著林道今日有些反常的話語，也不好再訓斥與他。

　　 “怎么今天這么多話？”

　　 “你剛才問過一遍了！”

　　 “你應該清楚，那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林道沉默了一會，他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只是這種想法如何能夠說出口？難不成我都還沒有開始戰斗，便要跪下向你求饒，向你認輸？然后再對你說我呆在這里進步的太慢，需要出去歷練一番，美其名曰敗盡天下武者？

　　 林道不想這樣坦白，他需要美化一下這個過程，至少讓現實不是這么的赤裸。

　　 “你在害怕？”先生似有所覺。

　　 “沒有！”林道回答的干脆利落。

　　 “你害怕自己會輸？”

　　 “沒有！”林道心里有些發慌，有些堵。

　　 “你害怕自己不止今日會輸，而是四年后，當那個十年之約到來的時候，你依然會輸？”先生仿佛猜中了林道的心思，有些發狂般的興奮。

　　 “我說過，我沒有！”林道緊緊的握住刀把，想要把先生那張猥瑣嘲笑的面容劈成兩半。

　　 “既然沒有，那就證明給我看！”先生話鋒一轉，請字依舊，手臂依舊，眼神依舊、、、、、、

　　 “幸好，沒有被看出破綻！”

　　 林道心里暗暗一松，背后的夕陽拉長了少年的身影，十六歲，臉上也早已褪去稚嫩，不再青澀，變得棱角分明。

　　 “出刀吧！”

　　 “讓這六年苦修做一個了結、、、、、、、”

　　 林道卻在心里補了上了一句。

　　 “不是六年，是十年，是這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