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地處蠻荒之地,再加上相關負責人全方位的玩忽職守,新校區的治安狀況一直欠佳,學生被偷被搶的事件屢有發生。最猖狂的一次,小偷竟然在一個上午將新校區的16棟宿舍樓偷了個遍。血氣方剛的青年學生無處申冤,便紛紛跑去學校的BBS上破口大罵。有的發揮了阿加莎?克里斯蒂的風格,認為這是校方和小偷在暗中配合,以上課的名義將學生調虎離山,好給小偷制造機會,否則教學水準絕不會差到這種地步。于是便將學校相關領導指名道姓恭候了一番,捎帶還問候了三代女眷,并且還發自肺腑地祝愿他們最終以非常不得體的方式被黑白無常接洽;有的認為小偷應該加強道德建設,盜亦有道,不應該偷學生,而應該去偷學校銀行和自動取款機,并且還號召小偷劫富濟貧,最好能將偷來的贓款分一部分資助他們交學費,為了表示誠意,該同學還在帖子結尾附了一副銀行的平面結構圖;有的小題大作,聯想起其他一些事端,認為這是體制的弊病造成的,一番抨擊之后,竟然滿腔熱血結合近現代史談論起治國之道來……
那BBS本來在高校論壇之中小有名氣,站方也認為大家只是發發牢騷而已,也沒當成多大的事情來對待。并且還劃清立場,說冤有頭債有主,自己只是民間組織,為學生提供話語權,和學校并無太多瓜葛。但是由于動靜鬧得頗大,有些帖子竟也有幸進入了相關領導的法眼。于是不久,那論壇便進入了“系統維護期”。直到六個月之后才悄然開張,而且還需要經過人工審核。原本一個生氣勃勃的論壇,就此陷入了死寂。
后來為了不讓大家一有點小事就去網上大呼小叫,同時也是為了方便自己悠閑,校領導便聯合當地的公安局,不知從哪兒招募了四名閑散人員,煞有介事地在新校區成立了一個保衛科。其實警校二方都心照不宣,這只是形式工程而已。就連保衛科自己,也從沒想過自己的任務是保衛學生。
這些保衛者由于不需要上課,所以比學生還要悠閑。科長劉棟是一名80分愛好者,在其率領下,兄弟四人每日巡勤歸來,便潛心鉆研起牌技來。日積月累,技藝竟漸漸臻于佳境。一次某學院的學生會實在憋不出什么事情,便舉行80分比賽,保衛科組成隊伍報名參賽,竟屢戰屢勝最終一舉奪魁。一時間傳為校園佳話,更訛傳有某學院癡心女子傾心云云……
這天,科里的諸位君子正切磋牌記時,報警電話突然響了。四人都感到很意外,因為大家一直認為這電話和自己一樣,純起裝飾之用,沒想到竟會逼真到可以打通的地步。保衛科的科長劉棟莫名地望了望另外三人,然后將撲克牌轉移到左手中,走過去拿起話筒,滿腹狐疑地應了句,“喂。”
“喂,保衛科是吧?”那頭問道。
“呃,你是?”劉科長不置可否,反問道。
“我是機房的管理員……”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兒,是什么事情?”劉科長一邊詢問,一邊暗夸自己思維縝密。從沒有人教過這些,可自己做起來卻是滴水不漏,挺像那么回事。
“我叫尤大偉,在新校區的機房……”尤大偉回答完前兩個問題之后,突然發現最主要的第三個問題不是很好回答。實話實說吧,說是因為有人在機房偷偷上了兩分鐘的網,才打電話報案的。似乎有小題大作之嫌。而且估計保衛科也不會予以追究,這樣不僅難出心中這口惡氣,反而會更加受氣。
“喂,是什么事情?”劉棟為了顯示自己的職業素養,催促說道。
“呃,是……是這樣的……”尤大偉邊醞釀邊說道:“我看到有人在機房里鬼鬼祟祟的,覺得可疑,走近一看,發現原來是在入侵學校的計算機系統。我把他帶到辦公室,他很不合作,想請你們過來協助一下。”
“我們現在正在值勤,”劉棟望著手中的撲克牌,說道,“商量一下看能不能騰出人手,你把號碼告訴我,確定之后立刻聯系你,行不行?”
劉棟這么回答,雖然人手不夠——一手拿牌,一手接電話,確實沒有多余的手去管其他的事情——也是原因之一,但更主要的原因則是想和弟兄們商量下究竟要不要出動,看看弟兄們是怎么想的。而這也正中尤大偉的下懷,他報案的時候,陶樂樂早已經離開了辦公室,他需要時間來理一理頭緒,以便能夠把事情講得合情合理。尤大偉激動之余,一連回答了三個“好的”,而且竟然將自己的手機號碼而不是辦公室的電話號碼告訴了劉棟。
關于尤大偉報案,事情是這樣的:陶樂樂離開辦公室之后,尤大偉仍然誨人不倦,緊追不舍跟著陶樂樂來到樓下,要求后者能夠正確認識到所犯下的嚴重錯誤,并且作出最大讓步:只要陶樂樂承認錯誤,寫一篇檢討,他就既往不咎。聽他的口氣,就好像陶樂樂有恩與他,他才網開一面似的。可是直到陶樂樂的自行車絕塵而去,他連對方姓啥名啥是哪個學院的學生都尚無知曉。
尤大偉的尊嚴受到了嚴重的挑戰,一肚憋屈地回到辦公室,越想越是心有不甘,越想越是心有不甘。氣憤之余,瞥見學校的電話表上印有保衛科的電話號碼,于是就報了案。
保衛科經過集體討論之后,決定還是應該前往現場勘察一番。次要原因是這屬于份內之事,主要原因是大家想去參觀一下機房,順便打探下看能否有免費上網的機會。
劉棟給尤大偉回電話的時候,連續撥打了兩遍都沒有打通,最后才隱約地記起保衛科的電話只能內線通話,于是咒罵著用自己的手機給尤大偉回了話,說“會盡快趕到”。
保衛科的辦公地點靠近校門口,當四名保衛傾巢而出時,一輛自行車正從他們身邊疾駛而過。他們當然想不到,車上的這位就是尤大偉所說的那個“鬼鬼祟祟”的人。劉棟望著飛馳而去的自行車,頓時滿臉漾起了羨慕之情,他回過頭來向弟兄們感慨道,“也該反映反映,給我們每人也配輛車,老是這么步行執勤,算是什么事情?”聽他的口氣,就好像他們之前已經執勤過很多次似的。
陶樂樂正趕著去學校外面的網吧。剛才告別尤大偉時,他又給夏白回了個電話,依舊無人接聽。“也許她還在線上。”陶樂樂心想。
手機這種東西,往往在該派上用場的時候,會突然變得毫無用處。
學校附近的這條商業街規模并不算大,網吧和餐館二者要占去一半的比例。陶樂樂推開一家名叫溫馨網吧的門,走到服務臺前,說要上網。服務員問,“是要包廂還是在大廳里?”陶樂樂問,“有什么區別?”服務員回答說,“大廳里三塊錢一小時,包廂里五塊錢一小時。”陶樂樂說,“那大廳好了。”服務員一番查詢之后,說:“大廳已經滿了,沒有空余座位。”于是陶樂樂便要了一間包廂。離開柜臺時,那服務小姐突然發現工作失誤,于是忙急著補充問道:“先生,請問你帶身份證了嗎?”這時候陶樂樂已經走到兩米開外的位置,鑒于這女生長相還算甜美,他一邊繼續向前走一邊回頭說,“當然沒有啦。”那服務員當然也少不了叮囑,“下次記得帶身份證過來,這陣子流行實名上網……”
陶樂樂跨過煙味彌漫的大廳,來到指定包廂,發現里面已然有人。起初他以為走錯了地方,又回頭望了望門外的序號,才確定就是在這兒。那包廂是這樣的結構:中間兩張電腦桌拼接在一起,兩張桌上背對背放著兩臺電腦,電腦前都是勉強可坐雙人的沙發,整個包廂占地不足四平方米。走進這狹小的空間,再關上門,便會產生一種與世隔絕的齷齪的安全之感。
坐下之后陶樂樂才意識到,對面不僅有人,而且還不止一個;不僅不止一個,而且還是一男一女,不僅是一男一女,而且二人坐相相交,不僅坐相相交,而且雙方鼻梁下方的器官還長久有效地糾纏在一起,咂咂有聲……
生活就是這樣,你在意的事情,別人未必會放在心上。
陶樂樂的努力沒有白費,打開**后,果然夏白還在線,而且還沒有不理他。
陶樂樂說,來了。
夏白說,哦,你那么忙還趕來和我聊天,真是感動啊。
陶樂樂發了個笑臉。
夏白說,天哪,你竟然還發笑臉給我,真是……太感人了,你對每個人都這么好嗎?
陶樂樂說,我剛剛去機房忘記帶卡了,偷偷上網被被抓住了。
陶樂樂說,打你電話,沒接。
夏白說,是的。
陶樂樂說,我不是故意的。
夏白說,被抓住后來怎樣了,現在上網安全嗎?
陶樂樂說,現在在學校外面的網吧里,挺好的。說完又抬頭望了望對面纏綿的二位。
夏白說,干嘛去機房上網,你自己的電腦呢?
于是陶樂樂便將起床后的經歷講了一遍,說宿舍太吵,去走廊接的電話,由于自己的電腦已經被征用,便直接去機房,到了之后才發現忘記帶卡了,然后就被發現了,還被留影紀念,好不容易才擺脫……
夏白說,你態度好一點就是了。
陶樂樂說,呵呵。
夏白說,是我要**聊天的,所以你心里面一定在怪我,是不是?
陶樂樂說,不是。
陶樂樂說,和你有什么關系,是學校太變態了。
其實夏白找陶樂樂,是想勸陶樂樂去上思修課,別和王拂曉對著干。可是眼下說這些有些不合時宜,陶樂樂看上去已經夠郁悶的了,再提這些事情只會讓更加他不高興。而且估計陶樂樂也未必會聽得進去這些,關于他和王拂曉之間的事情,似乎沒有之前想象的那么簡單。于是她又胡謅了一些話,說自己在家也挺無聊的,其實也沒什么事情……
夏白說,要不你明天來我家?
陶樂樂說,啊?
陶樂樂說,好啊。
陶樂樂說,什么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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