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完藥,已近中午,天色依舊陰霾。
劉雅男準備走出醫院門診大樓的時候,透過玻璃窗,恰好看到外面平臺上停下來一輛救護車,車后門打開,幾名身強力壯的護工從車上抬下來一個擔架平放在了移動病床上。
移動病床幾乎是從門診大樓的玻璃門沖了進來,險些撞到了劉雅男,她急忙向旁邊一閃,目光飛快地掃過病人。
病人戴著一個吸氧罩,烏黑的長發散垂了下來。
應該是一個年輕的姑娘,劉雅男判斷著走出了門診的大樓。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劉雅男覺得自己已經老了,開始嫉妒起身邊出現的年輕女孩來。
青春,活力,健康,完美的身材,這些自己曾經擁有的美好現在都已經漸漸逝去。
當你失去的時候,那些曾經擁有過的美好就會象一頭惡魔一樣,氣焰囂張地向你彰顯著它的強大。
雖然心有不甘,但你卻只能默默承受這強大所帶來的傷害。
女人,即便知道自己即將死去,也還是會對美充滿留戀的,劉雅男自然也不例外。
但美卻給自己帶來了什么呢?
作為一個三十多數成熟的女性,劉雅男還是美的,還是風情萬種的,更有種成熟的韻味,但女人對美的追求卻是貪婪而無理智的。
劉雅男相信,幾年前的自己更美,而正是那種美,讓自己走上了絕路。
劉雅男對腿有種狂熱的偏好,因為她就有一雙結實而修長的腿,她曾經為此而感到驕傲,但現在,她則固執地認為,自己的腿已經大不如以前了,結實還是很結實,但剩下的也只有結實了。
七年前,劉雅男相信就是因為自己這雙暴露在細雨中的腿吸引住了那個被人稱作小武的男人,裙擺下,纖細的腳踝,修長白晰的小腿,在雨色的迷蒙中更會有種超凡脫俗的感覺。
有時候,女人不經意間的一點暴露,男人無意中的一瞥窺視,就會造成一段莫名其妙的姻緣,大概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鐘情吧,從而卻改變了兩個人的生活軌跡。其實現在想來,一見鐘情是件多么草率而又愚蠢的事情!
人面桃花,絕對是他媽一件扯蛋的事情。
即便想明白了這個道理,劉雅男還是喜歡走在外面的時候觀察一下那些代表著青春的美腿,她無端地猜測著美腿主人的不同人生,但那結局為什么總是悲慘的呢?
劉雅男慢慢地向馬路對面的停車場走去,她能感覺到小腿上的肌肉在牽引著自己的軀體,不需要走得太快,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很舒適,仿佛整個人變得更加輕盈,每一步都是那么曼妙。
過馬路的時候,卻要經過一條地下通道,白天,這里的燈從來沒有亮過,只能依靠著兩邊出入口透進來的光線才能看清道路。外面陰暗,這里面當然就更陰暗了!
剛走到臺階處,劉雅男就聽到一個年輕的聲音,那是歌聲,于是她拎著藥快步循聲而去。
歌聲在地下通道這個天然的音箱中回響著,年輕富有朝氣。
唱歌的人看上去也很年輕,唱得很投入,但他的身邊卻沒有多少圍觀的人,這令他顯得十分地孤單,但即便這樣,他的歌聲還是打動了劉雅男。
這是一首劉雅男從來沒有聽過的歌,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被這首歌所打動,只是那個瞬間,她的心仿佛突然間被刀子劃了一下,懸起來,血慢慢地涌出來,凝聚在心臟的外沿,然后輕輕地無聲地滴落下來,滴在肚腹的其它角落,立即被那些混亂的器官吸收掉了,便再也沒有了痕跡。
年輕的歌手并不知道劉雅男的心在滴血,他看到的只是一位充滿了成熟魅力的女人來到自己的身前,認真地聽著他的歌,他感到十分地開心,于是歌聲便不由自主地揚了起來,整個地下通道里彌漫著寂寞的感覺,秋意的風從兩邊吹進來,這種感覺便在無形中又被放大了。
在夢的邊緣有一點恐懼有一點惋惜猶豫的握住夜魔的手
又怕那女人不是我在夢外全心愛的你但愿是你
在黑暗的角落悄悄的自豪認識了自己卻不敢回首再看一眼
眾人眼里的神情是身體上隱藏的標記焦點是我
在遙遠過去全沒有放縱全赤身**高尚的文明制造了神秘
說不出是好還是壞是應該還是不應該只要痛快
我多想長發披肩走過解開你滿心愛的迷惑
總想說上帝是你是我不只有雷電暴雨結合不只有歡樂
……
歌聲仿佛魔咒一般又將劉雅男帶回到了七年前的那個午后,那個雨水將自己打濕同時也打濕了游子小武的日子
那天的雨不冷!很溫暖!
劉雅男有些如醉如癡,她已經完全陶醉在歌聲中,如果末日即將來臨,如果絕癥要提前完成它的使命,那么劉雅男情愿在這歌聲中死去,安詳而又富有激情地死去,死亡的瞬間,她會留駐自己的青春!
劉雅男在忘情地聽著歌,她想到了死亡,憧憬著死亡帶來的快感。
同一個時間,同樣在這個秋末的北方城市中,另一個人正在慢慢地走向死神的懷抱。
那是一個年輕的女人,她渴盼著在睡夢中死去,安詳的,不帶有任何罪惡感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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