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薛大人,本宮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謝盈袖笑道溫良無害:“素聞那位妹妹秉性柔弱,羸不勝衣——要懷上這孩子,想必是不容易的,要生下來,只怕更是困難。”
薛其幀眼眸深沉,迎上謝盈袖的目光,意在言外,緩緩道:“皇上曾命令過微臣,務必保住這個胎兒。”
謝盈袖好似根本不曾聽懂薛其幀的暗示,淡淡道:“凡俗之事,豈能盡如人意,便是天子,也有無可奈何的時候。”他意味深長地瞥了薛其幀一眼,幽幽道:“皇家的子嗣,大多福薄,常常說沒了,就沒了,只能怪那做母親的無能,萬萬牽連不上薛大人的。這點,本宮可以擔保。”
薛其幀低頭沉默不語,過了片刻,方沉聲道:“微臣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了,還請娘娘容許微臣回去細想,如何將此事做得周全。”
謝盈袖黛眉輕輕一蹙,不悅的表情稍縱即逝,望著薛其幀端然笑道:“那是自然,薛大人盡可以回去好好考慮,本宮等著你的萬全之策。”
薛其幀聞言胸口一松,離座深深叩首道:“謝皇后娘娘青眼相看,微臣先行告退。”說完正要起身,卻聽得謝盈袖驀地開口道:“對了,本宮記得,你還有個未過門的妻子。”
薛其幀臉色驟然一白,好似被什么哽住了咽喉,無法開口。
“本宮特意遣人關照過了,據說脾性好生溫雅賢淑,堪配薛大人。”謝盈袖說的一番溫情款款,滿心欣羨:“屆時薛大人榮升太醫令,本宮必定親自為你們二人主婚,讓薛大人親歷一番,何謂雙喜臨門!”
“微臣……謝皇后娘娘恩典!”薛其幀雙掌伏地,額頭緩緩觸到冰冷的地板,一字一字,說得意外艱澀,竭力掩藏住其間的咬牙切齒。
謝盈袖渾似不覺,神情泰然,溫和道:“你先下去吧。”
守在殿外的忍言見薛其幀心事重重地離去了,疑惑地跟進來,小聲道:“娘娘,您是如何跟薛太醫說的?奴婢覺著他……”
“本宮說過,這事兒,用不著謝家直接出手。我們只需要安靜地等著看戲,等到了適當的時候,推那么一把,便足夠了。”謝盈袖撐著額角,微闔了雙眸,嘴角緩緩牽出一抹笑紋。
忍言覺出謝盈袖此刻憊累,趕緊站到她身后,輕柔地替她拿捏著肩膀,只是仍忍不住小聲道:“娘娘覺得,一個蘇浣容真能夠牽制住他嗎?”
“連你都不信,本宮又怎會輕率?”謝盈袖淡淡掃了忍言一眼,笑道:“既許了他官位,一個女人根本算不得什么籌碼。本宮不過是想給他提個醒兒,他的底細,本宮可是一清二楚的。若想在本宮眼皮子底下耍什么花樣,趁早打消了這個念頭!”
“哦,原來如此。”忍言恍然大悟,想了想,又道:“可那萬一他失手了,或是反咬我們一口,那該怎么辦?”
“狡兔三窟,僅得免其死耳。若本宮僅得薛某這一窟,豈敢作這般高枕無憂之態?”謝盈袖悠然抬眸,望向身側的云母屏風,怡然含笑道:“不過,本宮估計,只怕誰也想不到,她是我這邊的人。”
莫府內燭影幢幢,人聲鼎沸,今日莫梓謙凱旋,又剛到御前受了封賞,一時莫府上下,與有榮焉。
莫梓謙歸府后,先到老太太房中請了安,報了平安。
謝寧自那日在莫梓謙的婚房中那一鬧,祖孫二人之后雖再不曾提此事,然終究不能似過去那般心無芥蒂地親厚。
“你做的很好,莫家以后總是要交到你手上的。咳咳咳……”謝寧才只沙啞地說了一句,便佝僂這身子艱難地咳了起來。身側服侍的紫蘇趕緊替她輕撫著后背,嘴中輕聲勸道:“老祖宗也真是,大夫都說了你需要好生靜養,切忌急躁焦慮。您瞅瞅,好不容易見到好轉的病情,這幾日又給折騰得沒了……”
莫梓謙聽得紫蘇的絮絮叨叨,本不上心,但依約也聽見了個‘病’字,不由地皺眉道:“病?”又看著謝寧此時咳得喘不過氣,遲疑道:“難道……是老祖宗病了?”
“老祖宗都病了好長時日里,平日里大夫說要心胸開朗,修身靜養。奴婢這般小心照料,這才剛見了起色,結果少爺你一出戰,”紫蘇幽怨地瞅了謝寧一眼:“老祖宗便將大夫的話丟到腦后去了,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沒日沒夜地折騰,這病情不見好反倒更嚴重了!”
莫梓謙聽了紫蘇言語中顯而易見的指責,心中也有些愧疚,當初謝寧對自己的親孫子設局,逼迫他娶了別的女人,卻眼睜睜地看到心愛的女人,跟了自己的兄弟。
來自至親之人的欺騙跟傷害,總比尋常的傷痛來得劇烈,莫梓謙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消耗在了練兵場上,借著高強度的訓練,排遣那如影隨形的痛苦。或許謝寧當初并沒有想到莫梓謙會變成今日這般深沉寡言,不茍言笑,好似風霜憔悴了許多年歲,但最終的效果,殊途同歸——重振莫家將門之威。
謝寧笑著打斷了紫蘇的話語,有意岔開話題道:“你這丫頭,一口一個照料,怕是打著要討賞的小算盤吧。”
“老祖宗……”紫蘇知道謝寧雖然說的是俏皮話,但意思分明是不想自己再說,便借勢住了嘴,只配合著裝樣子,表示出些許的不服氣。
謝寧側頭微笑著看了看莫梓謙,溫和道:“人老了,有點小毛病是正常,你不要信紫蘇的胡說,她啊,向來夸張!”
莫梓謙抬眸仔細打量著謝寧的臉色,確如紫蘇所說,帶著些許的病中憔悴,只是相對同齡的老婦人,仍是非常之精神矍鑠,遲疑間便沒有開口,只是默不作聲地繼續跪著。
謝寧看著跟前莫梓謙無動于衷的神情,心中不由地幾分酸澀,但終究苦果是自己親手種下,如今也怨不得他人,昔日與自己親厚萬分的孫兒,只怕只能在記憶中回想了。她眨了眨眼,逼下眼眶中濕意,淡淡道:“你心在朝堂,事務繁忙,這些老祖宗都懂——只是,婉君那兒,你也得多抽點時間去看看,女人懷孕的時候,做丈夫的,也應當適當照顧體諒一下她的心情。”
莫梓謙靜靜地聽著,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情緒變化,并不做聲,過得片刻,方才平靜道:“梓謙謹遵老祖宗教誨。”恭敬有禮的形容舉止,愈發顯出僵持的生疏來。
謝寧心中像被針扎,有些煎熬地閉上了眼睛,輕輕揮了揮手,示意莫梓謙可以回去了。
莫梓謙垂下眸子,畢恭畢敬地再次行了跪拜大禮,方才籠著手小步倒退著出去了。
這里還有一個隱線人物,跟“青林篇”中的蓮子有關……嘿嘿嘿……猜得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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