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頭發(fā)灰白的母親

　　母親是頭發(fā)灰白的母親，頭發(fā)灰白的母親拉著一輛地排車。地排車是一輛滿載著糞肥的地排車；

　　兒子是青壯年的兒子，青壯年的兒子開著一輛電動三輪車。三輪車是一輛嶄新的，只載著一個孩子的三輪車；

　　孩子是十歲左右的孩子，十歲左右的孩子在他父親的電動三輪車上，左手一瓶飲料，右手一袋餅干。

　　兒子載著孩子的三輪車呼嘯著從母親的地排車旁飛馳而過；母親的地排車在兒子的三輪車掀起的塵煙里蹣跚爬行；

　　母親的眼神是麻木的，麻木到似乎沒注意兒子沒看她一眼；

　　兒子的眼神是麻木的，麻木到似乎沒注意拉車負重的母親；

　　孩子的眼神是麻木的，麻木到似乎沒發(fā)現(xiàn)那個拉車負重的老女人，是他父親的母親；

　　母親的眼神是驕傲的，兒子的眼神是驕傲的，孩子的眼神是驕傲的；

　　母親的驕傲在于她擁有騎著嶄新電動三輪車的兒子吧？兒子的驕傲在于風(fēng)馳電掣的風(fēng)光吧？孩子的驕傲在于他孩子氣的驕傲吧？

　　母親不知道這世界上有什么母親節(jié)；

　　兒子也許不知道這世界上有什么母親節(jié)；

　　孩子卻是知道的，五月的第二個禮拜天，書本上清清楚楚寫著的。

　　知道不知道母親節(jié)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母親的心里沒有她自己，兒子的心里沒有母親，孩子心里只有他自己。

　　母親，是頭發(fā)灰白的，負重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