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言躬身道了‘是’,眼眸微垂,看見謝盈袖擱在寬幅的衣擺處的手指,不動聲色地比出一個手勢。旁人縱是看了也覺察不出端倪,然忍言跟了自己小姐這么長時間,卻是清楚不過。謝盈袖此番特意尋了借口讓自己出去,是要她尾隨方才驟然出現(xiàn)宮婢,一探究竟。
這廂靜汝剛向青持稟報了宓笑害喜得厲害,整個人跟虛脫了似的,好在得了皇上的口諭跟吩咐,向御藥房里拿了幾樣安胎凝神的名貴藥材,打算回去親手熬制。誰料這匆匆忙忙間,直接跟一個宮女撞了個滿懷,手中緞子里包著的藥材也撒了滿地。靜汝一皺眉頭,瞥向撞了自己的婢女,卻見那人側(cè)著身子,若無其事的站在原處,眼睛卻瞄著地上的藥材,臉上露出破費思量的神情。
靜汝心下詫異道:“這是哪家的婢女,好沒眼色——是個新面孔,看樣子是連基本的規(guī)矩都不懂。”這般想著,正要開口呵斥,卻見那婢女轉(zhuǎn)過身來??吹侥侨说恼妫o汝不由地倒吸了口冷氣。
——來人竟是早有耳聞的忍言大人。
靜汝趕緊矮下身子,行了一禮。雖然宮中之人見到她還得道一聲姑姑,可與皇后身邊的貼身紅人忍言相比,靜汝還得稱她一聲大人。此刻,一塊皇后親賜的玉石令牌懸在忍言的腰間,將她的尊貴的身份暴露無疑。
青持立后之事,并沒有刻意瞞著宓笑,宓笑知道后雖然沒有什么外露的情緒,但靜汝怕宓笑面子上過不去,多多少少會開口抱不平,一來二去,連謝盈袖身邊的侍女,也被靜汝挑剔出了毛病。
靜汝記得,自己是這般埋汰忍言的:“笨頭笨腦,不懂規(guī)矩,還虧是謝家府上家養(yǎng)丫頭,每天除了知道跟在皇后身邊轉(zhuǎn),其他的一概不會,真是叫人笑話。”
而當時宓笑正在寫字,聽見自己的抱怨,淡淡一笑,擱筆道:“聰明要來何用?皇宮里最不缺聰明人。”她輕輕吹了吹紙箋上墨痕,道:“一個忠心的奴仆可比那些滿腦子小聰明的宮人,強了不知百倍。”
然而忍言對靜汝的舉動貌似并不在意,只是把目光稍稍從藥材上挪開了一瞬,瞥了靜汝一眼。靜汝心中陡然一驚,趕忙低頭去撿地上的藥材,然后低頭告退。
忍言給靜汝讓了道,見她人已經(jīng)走遠了,方才從袖間掏出一塊私藏的藥材。她疑惑地放到鼻底一聞,不得要領(lǐng),哂然一笑,突然想起還得端一碗醒酒湯回去復(fù)命,連忙吩咐人去煮湯。
待忍言端著醒酒湯再回到殿中,宴席已然接近尾聲。謝盈袖見忍言進了昭陽殿,意有所指地盯了她一眼。忍言迎著她的目光,不易察覺地點了點頭。
“皇上,您與莫少將軍一向相熟,想必很有些體己話要說,有臣妾在,反倒不自在?!敝x盈袖似真似假地嗔道:“臣妾便先行告退了?!?/p>
忍言跟著謝盈袖出了昭陽殿,迫不及待地便要開口,謝盈袖卻直接打斷道:“回殿再說?!?/p>
謝盈袖雖然貴為皇后,卻沒能住在距離昭陽殿最近的宮殿,對于這點,謝盈袖未必不介意,只是,尚不至于為此事翻臉。甚至,她還清楚地知道青持在昭陽殿養(yǎng)著一個女人,而且,似乎還有那么幾分情義在其中。但不過一個女人罷了,還不至于讓謝盈袖急哄哄地出手,開罪皇上。待新鮮勁兒過了,還不是被青持拋在腦后。到那時,是死是活,還不全憑謝盈袖一句話。
然而,當忍言將那塊藥材擺到謝盈袖面前時,縱是謝盈袖臉上戴著的那般牢不可破的面具,也‘霍拉’一聲裂開了縫隙。一向從容自若,成竹在胸的謝盈袖,也在這一瞬間變了臉色。
“你確定這是那個婢女手里掉下來的?”謝盈袖扶著案桌,垂首望著手中的藥材。
忍言毫不猶豫:“奴婢敢肯定?!?/p>
謝盈袖慢慢將藥材攥進手心,閉上雙眸,仿佛要將澎湃的情緒壓制下去。謝盈袖背對著忍言,所以,忍言看不到她此刻的神情,但直覺異樣,便不太敢開口,只是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等著自家主子發(fā)問。
“忍言……”謝盈袖過了半晌,幽幽開口道:“那個女人——不能留了?!?/p>
“娘娘的意思是?”忍言見謝盈袖的對昭陽殿中那個女人的態(tài)度陡變,不禁脫口問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不能留了。”謝盈袖緩緩回過身來,眼眸望著虛空處:“除了正宮皇后,誰也沒有資格誕下皇子。是她自尋死路,怪不得我?!?/p>
忍言直覺聽了謝盈袖的話語,渾身倏地一陣寒顫,小心翼翼道:“娘娘,您說的話,奴婢怎么聽不太懂?”
“你不需要都懂?!敝x盈袖將藥材舉到忍言跟前,看著她微微笑道:“你只需要明白,殿里的那個女人如今有了身孕,而皇上他——瞞著謝家?!?/p>
忍言目瞪口呆,愣了片刻,才回過過來,奪過謝盈袖手中的藥材,仔細看了看,再專心聞了聞,恍悟道:“我就說這藥味兒熟悉,我們回府這段日子,管家的夫人不就是熬的這藥?我當初聽說著這藥材稀罕,聞著又帶著獨特的冷香,還整日廝混在管家夫人那,吵著嚷著問她要藥喝……”說到這里,忍言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當初管家夫人喝這藥,是因著年歲已大,懷胎已是意外之喜,只是后經(jīng)大夫診斷,夫人胎盤不太穩(wěn)……當時開的藥,就是這個。
“娘娘!”忍言也變了臉色:“我們應(yīng)當怎么辦?”
“別慌?!敝x盈袖輕拍了下忍言的肩頭,踱開兩步,淡淡道:“皇上登基之時,許諾過謝家,皇后誕下嫡子之前,任何妃嬪不得有孕。也就是說,我謝盈袖的孩子,不光是嫡子,還是得是長子,這樣在日后,無論什么情形下,登基即位都是順應(yīng)大統(tǒng)的?!?/p>
“可如今皇上他……”忍言皺眉道。
“皇上這般有心瞞著,不過是想來個先斬后奏,想著到時孩子出世,木已成舟,謝家總不能擔(dān)上謀殺皇子的罪名。”謝盈袖柔柔一笑,好似毒蛇優(yōu)雅地吐著信子:“不過,只要他一日還離不了謝家,我便有本事,教那個女人生不下那個孩子。
“娘娘,皇上將那女人護得緊,分明是怕謝家對她出手。奴婢擔(dān)心,事情不會那么輕易得手。”忍言仍然放不下心。
“不……用不著謝家直接出手。”謝盈袖臉上笑意未變絲毫,幽幽道:“本宮,會讓皇上自己來了斷。”
寫完之后,不想再多看一眼有木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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