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寂滅

　　大學生活就這樣如水般地流過去了。有點浪花，但終歸還是淪為寂滅。在時間的道路上，人似乎都有一種被逼無奈的宿命感。

　　畢業之后，她像大部分人一樣在這個城市找了份工作。談不上喜歡，也沒什么不喜歡，只是做著。每天上班，下班，像機器般運轉著。久而久之，她覺得自己的靈魂都快生銹了，于是就把工作辭了，盡管她做的并不比周圍的人差。

　　第二天早上。鬧鐘響過三遍以后，她匆忙起身。睡眼朦朧地在地鐵入口處買了份快餐，便往公司趕去。吃完東西，她跟著擁擠的人流出了站。走到公司門口，她才猛然想起這棟線條凜冽的高層建筑已與自己無關了。生活的慣性如此之大，曾經那么驕傲而鮮活的女孩竟也會被納入它的輪轉之中，日復一日，直到生命的氣息被壓榨殆盡……

　　回去的時候，地鐵車廂內依舊那么擁擠。她的心卻有種空空的感覺。她不知道，她清涼的目光為什么總是會看得那么細而那么深，深入本質；而本質的后面就是虛無。所以，她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不輕易相信外在的一切，包括感情。一切全都是虛無?；钪褪菍惯@種虛無的過程。這一年多來，她也在努力像身邊那些正常人一樣生活，到頭來卻發現自己在這種虛無里淪陷得更深了。她不知道是自己錯了，還是周圍那些人錯了？

　　回到自己那間小出租屋里，她又想到了慶余。那個笑容陰郁布滿傷口的男孩。五年多了，她都沒有再見到他。大一那年的暑假，她去找過他。她知道找到他的可能性很小，但她還是去了。她在他身上從來都不期求結果。那個夏天，廣州的天氣特別熱。身上的白棉布裙子已被汗水濕透，黏稠如汁地包裹著身體。漫步街頭，她有種隨時都可能在烈日下隨著水分蒸發掉的錯覺，但她還是不停地向前走著。下個路口，說不定他就在那里等著她呢。

　　她終于還是沒有見到他，但她卻找到了藍瑟。好幾年不見，當年的那個月下少年似乎蒼老了許多，眼神也更加復雜而莫測了。藍瑟告訴她，慶余這次真的殺了人。什么人？她問。一個洗頭房小妹。為什么？不為什么。她的目光透過他面前帶著辛辣氣味的煙氣，盯著他。好吧，藍瑟不自覺地用右手那已少了半截的中指彈彈煙灰，他沒有錢。還有呢？沒有了。她的目光還在盯著他。藍瑟被她這種目光盯得很不好受。他掐掉煙頭，怒聲道，沒錢，沒錢就回家干你妹去——她罵了你。我不是他妹。過了半晌，她重新看著他說。

　　臨走的時候，藍瑟把那條珍珠項鏈還給了她，說這是慶余臨走交待的。慶余還讓她不要找他了，他說她應該過正常人的生活——讀書，戀愛，工作，結婚……

她聽了他的話，回來過正常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