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突如其來的雨,打破了小鎮原有的平靜,也打亂了林道原有的進攻節奏!
林道默默無語,獨自一人站在屋外,雙眼無神的看著先生走了進去,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就從里邊傳出了先生如雷霆般的呼嚕聲。
“哎!”
林道嘆了口氣,神色有種說不出的落寞。
如此年紀就有這種歷經滄桑的無奈之感,也不知是喜是悲。
天邊的云霞慢慢消退,一輪圓月從烏云之后潛行而出,若隱若現間,清幽的月光如秋水般灑落而下,原本泥濘的街道也因此顯得別有韻味。
路上早已沒有了行人,而林道和先生的住所又很是偏僻,除了旁邊的屠戶,也再沒有了熟識的人。
林道安靜的站在院里,面色緊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片烏云遮來,擋住了那道清幽的月色,林道還來不及反應,只覺得眼前一閃,一道霹靂過后,整個世界突然灰蒙蒙的一片,雨水如簾,一滴接著一滴的落下,雨水順著林道背后的樸刀,滲透到少年瘦弱的后背之上。
也許是從小營養不良的緣故,林道的身體一直都是瘦弱不堪,雖然三年來比起以往好了很多,卻也沒有太過顯著的變化。
所以林道的脊背很硬,很直,雨水仿佛是沿著他的骨頭在下滑,顯得極其順溜。
“這雨,怎么這么奇怪?明明不是停了么?”林道心里之所以有這番感嘆,大多是因為自己在小鎮這么多年,就從沒有遇到過這種白天停了,晚上又下的情況,盡管這種情況在其他地方顯得極其普遍。
只是再尋常的東西,到了一個極少見到的地方,也會變得稀奇。
這場雨,大抵就是這番道理。
林道嘴唇哆嗦,將身后的刀身拿下,準備練習一番,好讓身體熱些。
剛把刀從后背抽出,就見房間之中突然掠出一道黑影,在林道來不及做任何動作的情況下,那人就已經將刀握在手中。
先生一手執傘,單手握刀,臉上依舊是那副悲天憫人的微笑,看著無盡的蒼穹,似乎有所感觸,輕聲嘆道:“今日也算是你的一番造化,我就演練給你看,至于你能學到多少,全靠你個人悟性了!”
“造化?造化是什么玩意?”林道還沒有琢磨透先生的話中之意,先生就已經動了。
一把黑傘被先生甩到高空,然后只能聽到金屬此起彼伏的碰撞聲,卻偏偏沒有任何刀光劍影。
黑色的樸刀如一尊幽靈,在黑夜之中暗暗潛行。林道看著空中的大黑傘,先是驚訝,再是震撼,最后終于張大嘴巴,一臉的不可置信。
“這怎么可能?”
先生頭頂的黑傘瞬間化為無數塊碎步,朝著四面八方飛去。沒了黑傘的遮擋,雨水勢不可擋,朝著先生梳理到一絲不茍的秀發怒吼而下。
想象之中的凌亂畫面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卻是先生不停飛舞的手臂,那把刀在先生手中揮舞到了極致,而且越來越快,刀鋒竟然不時的傳來破空之聲。
雨水嘩嘩而下,卻始終無法觸及到先生分毫。
先生的刀仿佛是一把傘,隔絕了刀下與刀外的世界。每一滴雨水都在剛要落到先生身體之前,就被黑色的樸刀從中穿過,雨水下落的軌跡也因此改變。
大雨滂沱,卻始終無法沾濕那雨下之人。
偶有疾風而過,攜帶無數斜雨,縱然如此,先生的刀依然穩固如山,雨不能進,沙不能進,甚至,風不能進。
林道滿臉的震撼之色,目不轉睛的看著雨幕之下如天神下凡的先生,久久無語。
屠戶忙了一天,因為今天下雨的緣故,生意不是甚好,便早早回了家,趁著下雨早已經睡了一覺。
一覺將醒,卻正好看到了那雨下之人。
“嗯?先生怎么站在雨下一動不動?”屠戶有些奇怪,轉身入屋,拿了一把傘,想要給先生送去。
可是原本不過百米的距離,屠戶卻仿佛永遠走不到盡頭。
屠戶不知其中緣故,只是一個勁的走著,可是不管自己走的多快,都沒有辦法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
屠戶心生疑惑,便試圖換個方向,從別處繞過去。
于是轉身,朝著另一邊走去,心里默默記下先生的位置,暗暗計算著彼此的距離。
到了一個街口,開始順著街道,朝著先生所在的方向走去。
以往一炷香就能走到盡頭的街道,今日卻顯得那般漫長,那般沒有盡頭。
屠戶走的筋疲力盡,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就這樣癡癡的走著·······
······
······
日升日落,已有三天。
屠戶始終是沒有走出那條街道,在第一天夜里便昏倒在了那里,身體早已被雨水打濕,頭發凌亂,一臉的破落相。
在這三天,村里的人仿佛冬眠,整個鎮子安靜之極,沒有任何噪雜。
沒有人生火做飯,也沒有了孩子嬉笑打鬧,整個鎮子難得的安靜了三天,只是這種安靜只是表面,而在有的人心里,卻早已是驚濤駭浪。
如林道。
如那個站在雨下三天未動的林道。
暴雨傾盆而下,已有三天,按照正常的邏輯,這小鎮就算久處大漠,干旱無比,也斷然沒有任何積水的道理。
可目之所及,土地依舊是那副剛剛被雨水打濕的模樣,哪有積水?何來洪澇?
林道看著雨下那人,心中充滿的挫敗感。
雨下三天,先生便在雨下站了三天,手中的刀便舞了三天。
先生依舊那副溫暖的笑容,目光清澈如水,看不出一點疲態,仿佛這三天對他來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林道站在雨下,眼神早已呆滯,他無法理解眼前的一幕,因為先生出手的動作他確信能看清楚,可就是因為自己看清楚了,才會更加的無法理解。
先生很慢,先生的刀也很慢,可是如此慢的出刀,怎么可能擊中每一滴雨?打落每一粒飛沙?
林道不懂,眼神里充滿困惑,殊不知他眼中極其緩慢普通的一刀,卻是千萬刀。
眨眼的一瞬間,先生就已經揮出千萬刀。
那種出刀的速度,已經快到極致,快到肉眼已經無法辨別。
因為快到極致,所以在林道眼里,才會變慢,在屠戶眼里,先生更是一動不動。
這其中也有境界的緣故,畢竟屠戶只是一個普通人,自然無法與林道這個在武道一途上已經走了很遠的人相比。
走了很遠,但,還是不夠遠·······
·······
·······
雨不會就這樣不知疲倦的一直下下去。
在第三天夜里,這場雨就悄悄的減弱,最終散去。
當雨水停下的那一刻,先生就同時收刀,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盡管他的身上沒有塵土,卻還是做了一個這樣的動作,因為他覺得這樣才有一代宗師的風范,才夠瀟灑。
若是換在平日,林道必然會百般鄙視,嘲笑。可是今日,他卻絲毫不敢生出那種顯得多余的情緒。
他極其溫順的接過先生手里的黑色樸刀,有些獻媚的笑了笑,便轉身進了屋里。
三年苦修,現如今卻成了笑話,誰能接受?
原本以為十年之內就能打敗先生,可是按照現如今的進展,別說十年,就是給自己百年又能如何?
林道嘴里充滿苦澀,卻無法強迫自己去放棄。
因為就算自己現在放棄,先生也會遵守承諾,毫不留情的宰了自己。
既然明知必死,又何苦苦苦掙扎?
不如好好的享受這剩下的七年,然后坦然赴死?
心里剛生出這種頹廢的想法,就驚出了自己一身冷汗。
林道晃了晃有些脹痛的腦袋,卻害怕自己真的就這樣放棄了自己,放棄了努力,放棄了自己曾經堅持依舊的信仰。
林道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也不知前進的方向在哪里?
他沒有自信,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夠做到那些,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么,還能做什么?
結局已經注定,既然明知是輸,又哪來的動力去戰斗?
不自信,便是最大的難關。
“人若連自己都不信?又如何讓被人相信?又如何真的去做到?”
就在林道渾渾噩噩之際,先生的聲音如一股清流,緩緩的滴入到林道的心里。
“可是,結局已經注定,無論做什么都是徒勞無功,我又何必去掙扎?”
“結局什么時候注定了?難道你忘了三年前自己說過些什么嗎?”
先生有些生氣,怎么這小子變得這么頹廢,連堅持下去的信心都沒了?
林道苦澀的一笑,卻是沒有去反駁。
先生不以為意,知道今天給他上的這一課有些難度,所以林道有任何情緒上的變化都屬正常。
林道獨自一人躺在熱炕上,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他又聯想到了三年前,三年前那斬落流星的一刀,還有這三天那斬落無數滴雨水的千萬刀,他覺得自己與先生的距離在不斷拉大,而三年的武道修行,卻像極了一個笑話。
先生看著林道嘴角的自嘲笑容,不由得搖了搖頭,轉身便走,就在先生的腳步即將邁出門檻之時,一道聲音卻從身后傳來:
“先生,從明日開始,便把我的訓練量加大十倍吧”!
先生先是一怔,回頭看了看林道,發現了林道眼中那重新燃起的戰火,不由的大感欣慰,只是納悶這小子怎么變臉這么快,然后微微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林道沒有看到先生眼中那微不可查的贊賞之色,先生卻也忘記了林道的年紀。
二人保持著一種奇特的默契,只是這種默契總是顯得有些不同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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