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危難之間

這幾日，童貫稱病在家，李若冰也是閉門不出。趙佶知道了以后，甚是惱怒。立即派人去二人的府上尋人，宣了二人，這二人卻遲遲都不到，趙佶更是生氣。耗了半個時辰了，才見李若冰一人慢吞吞地來了。

趙佶在乾元殿中坐如針氈，一見李若冰進殿，頓時勃然大怒：“李若冰，你好大的架子！朕也請不動你嗎？方臘那廝都要騎到朕的頭上了，你當初的法子呢？都一個月了！”

李若冰雙膝跪在地上：“臣，沒有法子。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皇上，兩軍交戰，生靈涂炭，必定是兩敗俱傷。對我大宋也是不利。”

趙佶聽了，大怒，一盞熱茶朝李若冰潑了過來，收手繞到了背后，“婦人之仁！你要是念著什么情。再過幾日，我大宋江山就要亡了。”

李若冰卻是不以為然，他雙手撐在地上，拜了兩拜：“回皇上，臣確實沒有什么法子。”他這么說，因為心里有著更多的顧慮，不是因為真的沒有什么法子。趙佶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像是冷靜了稍許，“行了，朕已經有很好的人選了，就派童愛卿南下！”

聽完皇帝這樣說，李若冰雖是有心里準備，還是驚了一下，依著童貫的性子，他這個人好戰，好勝，且愁怨重，不論是勝是敗，遭殃的都是江南的百姓。“皇上，柩相正在病中，且……”

趙佶哪里還肯聽他半句話，“太學博士李若冰，鄙視國威，觸怒皇顏，企圖包庇反賊，來人，將其拿下，打入天牢。”皇帝喝道，著實是氣得不輕。“你就是無可救藥，好好反省反省！哼！”他說罷，拂袖而去。李若冰并無畏懼，只是冷笑。前來的禁軍顯得無措，禁不住為他捏了汗。

方臘的聲勢浩大，他攻占的八州，睦州，歙州，蘇州，杭州，常州，湖州，宣州，澗州這些地方又盡是江南最富足之地，國賦兵餉多出其地。如若被其長期占軍，那么國力日衰，后事就更難預料了。

李若冰在被收押之后，一派安靜，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像是鐵了心不插手這一件事情。趙佶起初想，最熟悉江南的莫過于李若冰，了解了這些地形，作戰必定是百戰不殆的，這樣便是可以省下了兵力。可是至今看來，皇帝也只得讓人抬了他的軟輿去接稱病在家的童貫。

幾日下來，童貫已經成了南下的不二人選。沒幾日，童貫已經點好了精兵十萬人，浩浩蕩蕩地南下了。童貫一路南下，連克金陵，揚州，澗州，但是雙方的傷亡皆在一萬以上。童貫對此耿耿于懷，于是，沒進一城都都要濫殺無辜，然后擬捷報上奏，謊稱已經斬了反賊有三四萬之余。

這夜月黑風高，天牢是戒備嚴森，李若冰靠著一堵墻，面無表情。他心知童貫必定不會手下留情。今天他的這一個遭遇也是受了童貫的算計了，可是，他也只能寧愿被他算計，在不愿做其他的掙扎。這一次，算是他落了下風了，進退都是兩難。

一會兒，忽然有一守門的禁軍走了進來。李若冰愣了愣，當即又覺察出來，這個人本不是什么禁軍，而是化了妝的李綱。

“伯紀，你這是？”

“出大事了！我今方得之，童貫那廝在我江南屠殺百姓，滅絕人性，把那些怨氣都出在了老百姓的身上。照這樣下去，勢必會引起更大的暴亂。”李綱風塵仆仆的樣子，說話的聲音也是急促。

“伯紀。”李若冰的手指貼在墻上，“你知道我對于這一件事情也是無能為力。我現在就是許多人的眼中釘，指不定有多少的人等著拔掉呢。”他說著，也是一臉的嘲諷。

李綱想了一下，緩緩道：“是了，你的處境也是不妙。童貫臨走之前，又不忘在朝堂上給你加了一條罪。”

“哦，是什么？”李若冰不以為然地開口。

“欺君。”李綱道。

李若冰聽完便只是笑，對李綱道：“我便是欺君了，他又能奈我何？”他的態度在外人看來就是狂妄，可是，李綱知道，這不僅僅是狂妄罷了，也是無奈。一切都是皇帝說了算，皇帝現在是對李若冰不滿，即使他不欺君，也是會被說成欺君。皇帝的力量就是再弱，再卑微，隨便地抖一下，汴京都是要震動的。

“清卿，說真的，你真是沒有法子？若是當初下去的是你，或許我許多百姓就可以免于受這許多的難了。”李綱有些惋惜，可是卻也知道這就是必然了。現今，他們身居朝堂，皇帝自然是不會再讓他們在大江南北間，隨意走動的。

李若冰聞言，只是道：“我也不料。童貫兇殘則以，經驗卻還是有，只是卻不料這般兇殘，是我看錯了形勢。”他頓了一下，又道：“伯紀，我的府里雖是沒有什么好東西，但是，平日里也總是有人喜歡去逛一下。我的府里還藏著一東西，此物很是重要，你且取了，并將其毀掉，不能讓其落入了童貫或是蔡京的手里，否則，遭殃的還是這些百姓。”他附耳對李綱低語道。

李綱躊躇許久，又想起江南一事：“童貫這廝，欺瞞皇上，說已斬殺賊子過萬……”

“皇上看似糊涂，哪里是糊涂啊，這些事情，他不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過江南一事，童貫南下之前，我是早有了準備的。解鈴還須系鈴人，因花石綱而起的事情，我便要它狠狠地咬花石綱一口。童貫雖是舍不得這些，但是總有一日，我會叫他親手廢了這個鬼東西。”是李若冰的聲音，他一改平時的儒弱，聲音冷冽而有力。

夜幽深幽深的，陰冷的牢獄之中，獄卒的呼嚕聲，格外的嘹亮起來，早已經蓋過了說話的細語聲。沒有燭火，即使是有那么一些，卻也叫冷風給吹得黑掉了，四周除了漆黑還是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這樣子，獄卒們的呼嚕聲倒是顯得張揚了，在這個無情可言的天牢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