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鼓浪嶼，幸福失而復得之地

　　漁夫在回家后的第七天啟程離開。先坐火車去最近的城市，然后乘飛機飛往廈門。他想要見到那個叫悠然的女子。不管她在哪一座城市，哪一個地方，一定出發去見她。他在心里暗暗下定決心。

　　夜晚十點，漁夫回到家中。打開電腦，悠然的信息一條條在屏幕上出現。漁夫明白了，在他不在網上的每一天，悠然都會在約定的時間給他發一條消息。有的是幾個字，有的是她的心情，有的是最近發生的事情，有的是對他的問候和關心。漁夫仔仔細細的看完了悠然留下的每一條留言。最近的一條是在昨天，他不禁淚流滿面。

　　十一點整，漁夫試探性的問到：悠然，你在嗎？

　　幾乎沒有時間間隔，一個字回了過來。嗯。

　　漁夫愣了一下，隨即熱淚盈眶。原來她一直等在那里，從未離開過。偌大的世界里,有一個人甘愿為你而守候,或許就是最大的幸福。

　　悠然，我們認識了兩年了吧。我上次和你說過，我是一個心理醫生，當時在網上偶遇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問題，解不開自己的心結。那時的我覺得現學現賣，試試能不能幫幫你。我知道我成功了，因為你上次告訴我說現在的你生活得很陽光，也很開心。剛和你認識的那段時間，我什么也不是。在北京很多環以外租了一間小房子，努力的存活在這個冷漠的世界上。你一直安慰鼓勵我，幫我走出了困境。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你就住進了我的心里面，沒有和我商量過就住了進來。一開始我還不敢確定。直到我剛才打開電腦，我才知道，原來我也沒有經過你的允許，住進了你的心里。“悠然，我想我是喜歡上你了，你在哪里，哪一座城市，我要過去找你，我要見你。還有，告訴我你的手機號碼，我不想再一不小心丟了你。這些話本來在兩個月前就應該跟你說，可是我膽小，不確定，猶豫。這一次，我決定順從自己的內心，我不能再失去你。”一口氣打了一長串的字發了過去。漁夫想，就算失去，也要勇敢的失去，不能再等待中丟掉自己可能的幸福。

　　電腦的另一端，悠然又驚又喜。這些話，不就是她正要對漁夫說的嗎？她簡短的回了一句：“說你愛我，我就來找你。”

　　“我愛你，悠然。”

　　“那你告訴我你在哪里，我明天一早就過去找你。”悠然欣喜的回道。

　　“鼓浪嶼，我在日光巖下面那片海灘上等你。”漁夫回。

　　“你在鼓浪嶼，真的在鼓浪嶼？”悠然愣了愣，把疑問拋了過去。

　　“嗯，是真的，我在鼓浪嶼。”漁夫回。

　　“那好，我大概明天中午到，你在海灘等我，先這樣。”悠然猶豫了一下，發了過去。

　　“好。我在日光巖下面的那片海灘等你，不見不散。”

　　“好。”

　　下線，悠然覺得不可思議。

　　她到廈門這么多年，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到那個叫鼓浪嶼的地方，更沒有想過要去日光巖下面的那片沙灘。因為就是那兒，深深的印刻在悠然腦海里的幸福美滿，就在那兒。她一下子不知道要該怎么辦。剛才看到鼓浪嶼這三個字的時候，她的情緒波動太大，忘記了問漁夫電話號碼，甚至連一個見面的信物也沒有約定。

　　但她決定要去那里，日光巖下面的海灘。這么多年的夢也該醒了，不管美夢會不會破碎在那里。她決定要再次去到那片海灘，看海鷗圍著漁船舞蹈歌唱，看太陽跳進海里游泳。用已經長大的手掌去親自證實，看看能不能握住手心里的沙。還要在那里，奔向她心底的那一片真正的光明。

　　身邊的人們已經恢復到原來的陽光燦爛，漁夫守住了那么多人的精神家園。可是漁夫不知道，而她也從來沒有向他提起過鼓浪嶼的事情。她就差那么一點點，且讓漁夫救贖自己，然后做回真正的自己。她這樣想著，暗暗下定了決心。

　　清晨悠然早早醒來，看看窗外。陰天，不是一個見面的好天氣。或許根本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她隱隱有一點擔心。起床淋浴，看著自己的身體，內心因蠢蠢欲動急切的呼喚自己。去那里，是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決定，她覺得無法抗拒。她已經忘記自己的內心有多久沒有像今天這樣歡快的跳動了，仿佛生命重新燃起，這讓她覺得踏實。

　　洗完澡，簡單的早餐過后，悠然站在了衣柜的面前。經歷了這段逐漸陽光的日子，衣柜里各式的衣服多了起來。天性是愛美的女子，對漂亮的衣服總是沒有抵抗力。而現在的她，卻因為衣服太多而不知道要穿哪一件出去。太具有活力的不行，太成熟的不行，太幼稚的不行，太復雜的不行，太利索的不行。挑來選去，她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合適的衣服可以穿。其實哪里是沒有合適的衣服，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樣的衣服，才能對得起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

　　天氣已經漸涼了，穿太短的衣服不適合。而且今天是陰天，廈門擁有多變的天氣，說不定一會兒會下雨。悠然這樣想著，拿起了以前最常穿的長裙。這是一條普通的碎花長裙，一直長及腳踝。是母親生前最愛穿的一種衣物。不知道為什么，悠然的興趣愛好和母親極度的相似，亞麻襯衫，配上及腳踝的長裙，顯得格外的安靜。她決定穿上這條長裙去見漁夫，它是合適見面的衣物。淡雅，文靜。亞麻的襯衫只有那一件短袖的，但就這樣吧，悠然暗暗下了決定。穿好衣服，仔仔細細的畫好淡妝，悠然站在鏡子面前端詳著自己。

　　鏡子里面出現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子，烏黑亮麗的齊肩長發，亞麻短袖襯衫，一直到腳踝的長裙，一雙平底素色涼鞋。好看的五官靜靜的安放在瓜子臉上。是時候了，她在心底默默的對自己說。從抽屜里拿出手包，拿上鑰匙出門。

　　下樓，攔上一輛出租車，告訴師傅去輪渡。窩在后座看兩旁的建筑物，心砰砰跳個不停。在此生活了這么些年，她從來沒有用心的觀察過這座城市，以往的忽略對比今天的仔細，她覺得廈門出奇的美麗。看了好一會兒，昏暗的陰天讓她覺得困倦，瑟縮在后面的座椅上睡了過去。

　　車到輪渡，被出租車師傅叫醒。迷糊中付了錢，開門下車。強烈刺眼的陽光照射下來，遲到的太陽像是為了彌補它的過錯，給了廈門一個萬里晴空。看到被陽光印在地上的自己的影子。悠然剛才的困倦和不快一下煙消云散。買票，坐渡輪，心情愉悅。她想，這是一個適合見面的好日子，衣服也穿得正合適，一切都剛剛好。從來沒有如此的喜歡廈門的天氣。下輪渡的時候，悠然在渡輪的甲板上久久的徘徊，猶豫了好一會兒。但最終仿佛下定決心似的，一腳踏上了鼓浪嶼的土地。

　　步行穿過鼓浪嶼狹窄的街道，周圍很安靜。她甚至能夠聽到自己因激動而砰砰跳動的心。沒過多久就來到了約定的地點。沒有徑直走過去，她還是無法確認。閃身躲在了一棵大樹的后面，探出腦袋，她看見了等在那里的男子。

　　現在已是秋天，游人漸漸少了，海灘上仍然有不少人在嬉戲打鬧，但她一眼就認出了他。干凈清爽的短發，米色亞麻質地的短袖襯衫，藏藍色長褲，擦的油亮的，帶鞋繩的黑色皮鞋。簡練大氣的黑色腰帶。高高的個子，大大的眼睛。有好看的眉毛。一張國字形的，踏實帥氣的臉龐。強壯有力的手臂。就那樣傻傻的站著等在那里，嘴里嘟囔著什么，似乎在埋怨自己忘記了問她的手機號。悠然笑了笑，滿心歡喜。想起自己以前曾經幻想過漁夫的樣子，如今見面一對照，和自己想象的沒有什么差別，感覺頗為得意。那是她喜歡的男子的類型，心在那一刻瞬間融化。

　　海灘上未見到深埋在自己心底的那個美夢，也沒有見到海鷗圍著漁船跳舞。太陽還未落下，不可能跳到大海里游泳。夢里追逐打鬧的場景也未出現,沙灘褲已經在這個時候不見蹤影。海灘還是一樣未曾有半點變化，夢中的場景不可能再現了。但那些都沒有關系，因為有一個自己喜歡的男子在那里，在那里等著自己的出現，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長大的手掌或許仍舊握不住手里的沙，但她決定要去嘗試。握不住，至少用盡全身力氣去嘗試過，幸福和美好從來就不是等待能得來的，一切都需要我們自己去爭取。

　　想完這一切，她從左手手邊的樹林里悄悄繞了過去。下定了決心，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迎著陽光快速奔向漁夫，奔向全新的自己。她愿意交出自己，去換一個幸福美滿的可能。飛速奔跑的時候，她已經覺察到自己內心最后的堅硬在一塊塊的剝落，掉在了陽光下的海灘上面。飛奔到那個男子面前，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緊緊抱住了他，頓時淚流滿面。

　　漁夫傻傻的站在那里，突然想起了飛機上做過的那個夢。這是夢里的場景，那個女子，原來是悠然。

　　和夢里的場景一模一樣，長裙飄飄的她迎著陽光奔向了他，還沒有來得及看清她的臉龐，女子便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她抱住。他不知道她內心掙扎的過程，只是覺得女子跑得太快，像陽光撞進了自己的懷里，內心溫暖無比。他回過神來，也用手臂緊緊的將懷里的她環抱，嘴唇附在她耳畔輕聲的說：“悠然，原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