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時間矛盾（五）

9、

周嵐大叫起來！因為那尸體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那尸體一切正常、只是色澤變得黯淡，已經心口上的一刀，是致命傷。

“這、這……”周嵐摸著自己的肌膚、看著自己的每一寸身體，“怎么、怎么，這……”

“你有孿生兄弟嗎？”我問道。

“沒、沒……”周嵐急忙叫道，不過突然又思考什么，“或許、可能，是私生子……”

“私生你妹啊！別說私生子，就算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也不會一樣！”我喝道。

“是、是……”周嵐唯唯諾諾，可看得出，他還是依舊害怕。

“這會不會是人偶……”我這樣想著，說罷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來，匕首的按鈕是一個太極形狀，一按刀刃便會彈出。

周嵐的內心仿佛十分弱小，見到匕首，連忙駭得倒在地上，“大俠，你、你想干什么？”

“解剖尸體。”我說道，那周嵐忙道：“你要、要、要解剖我！”

“解你妹！是尸體，不是你！你他媽還活著！”

“可這，這不是我……”周嵐指指點點、說道。

“好，那是你要我解剖你還是解剖他？必須選一個！”我露出猙獰面容、質問道。

“他、他！”周嵐連忙指著尸體道，“不要解剖我，我會叫的，他、他不會叫……”

“搞得好像黃花大閨女似的。”我不屑道，正待動手，突然沐恩說道：“這樣、不好吧。”

我知道沐恩擔心什么，于是說道：“沒事，一切責任全部由凌麗負責。”說罷便不顧一切，戴上事先準備的手套，先在胸肌前劃下一道口子。

沐恩又道：“可是解剖要經過家人同意啊。”

我道：“這有何難？”于是拿著已沾了血的明晃晃的匕首，問周嵐道：“喂，你同不同意我解剖他？”

周嵐忙道：“同意同意，只要不解剖我我什么都同意！”說罷兩眼閉緊、不忍直視。

“哎。”沐恩嘆了口氣，我又從身上拿出一系列工具，開始解剖這項令人作嘔的工作了——要知道，一把匕首是絕對完成不了這項工作的。

人體解剖也如同世間萬物一般，從淺到深、逐層遞進，例如現在正解剖胸部，首先對其淺層皮膚進行解剖，使之暴露出淺經膜，進行觀察去除，然后便是深經膜，如此行之。

人體本是一張皮禳，經剖下來，漸漸顯露出肉質、骨骼、神經以及血管等，一些重要的神經以及血管需要保護，自膈、食管、各類動脈、靜脈、大小腸、腰大肌、小肌、各類神經、腰方肌、膈肌乃至五臟六腑，如此云云、一一細著，可除卻左心房至右心室處被橫插一刀所造成的傷口，另外的、一切正常。

這個時候，我又把眼睛瞟向周嵐，周嵐雖然害怕，此時卻已偷偷睜眼瞟向我，突然看到我這一眼神，嚇了一跳，忙道：“你不是解剖那人嗎，干嘛看我？”

我嘆了一口氣，說實話，我的確有解剖他的沖動，但這明顯不可能的，收了道具，道：“回吧。”

“回……回吧？”周嵐說道。

“是的。”我說道。

“那這具滿是狼藉的尸體呢？”沐恩問道。

“偷。”我說道。

“偷？”沐恩驚道。

“正是！”

“如何偷？”二人俱都驚奇起來，突然沐恩近乎跳了起來，“這里有攝像頭，你還解剖！”

“我早想到了。”我說道，“不過院長已經關掉了這里的攝像，而且，他會忘記我們來過這兒？”說罷，我的右眼露出了精光，沐恩也大吁了一口氣，唯有周嵐一人還瞠目結舌、不知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那你打算如何偷走尸體？”沐恩問道。

“你放心，院長會幫我們的。”我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說道。

“可，這樣院長不是……”

“沐恩，你別忘了，在歐陽靈的幻境中，那院長暴露了自己的過去——如果不是院長試藥，那小孩又如何能死！偷尸體的罪再大，也比不過殺人！讓他擔個小罪，已經算是不錯了。”我狠狠地說道，因為這件事，連自己和沐恩等人也覺得醫院是良心大發，從此醫院名聲大振、眾人再也覺得醫院不坑，沒想到……天網恢恢、疏而不密，今天自己就要替天行道，先給院長一點苦頭吃吃！

10、

夜深人靜，院長雙目朦朧、似是夢游，可我卻知，他已經受到了一誠的控制。

一誠對自己的眼睛的運用可謂越來越熟練，不過善泅者溺，就怕有什么副作用或不良反應，因為，畢竟不是屬于自己的眼睛。

“院長的內心也太弱小了……”一誠開始唏噓，不過手上沒閑著，尸體那處可謂一片狼藉，蓋在尸體上面的白布也充斥著斑斑血跡，著實想讓人……吐。

不過有一點可以放心，就是這家醫院向來不負責任，自然不會檢查這里有沒有丟失尸體，太平間的尸體，對于他們是連一塊腐肉都不如的廢物，反而占據空間。

唯有周嵐依舊渾身顫抖，因為那具被解剖的尸體，跟自己一模一樣。

“接下來該如何？”我問道，院長已經走在前頭，一誠推著那副擔架車，換了一塊白布，正掩蓋著上面充斥著斑斑血跡的白布，我和周嵐走在最后，亦沒人敢上前問三道四，問這死尸運往何處，只因為這是院長、這是領導。

鄭一誠深諳所謂“領導”之道，領導哼一聲，地球也有抖三抖，如今的國情不是如此？

一誠并未回答，只讓院長要來了救護車的鑰匙，就這樣將尸體運上車去、回到事務所，然后將尸體放回事務所，又隨著院長一同回到醫院——開車的自然是我咯。

隨后回到醫院，一誠又讓院長回去了，說道：“看來，我們得走回去了。”

周嵐不禁奇怪道：“為什么不讓這個院長自己開回去？”

“我要能讓他如此，也不必這么麻煩了。”一誠說道。

“那接下來如何辦？”我問道。

“那具尸體的事，就交給凌麗吧，至于你……”一誠看著周嵐道，周嵐突然渾身哆嗦了一下，緊張道：“你、你想干什么……我、我可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誠突然說道，“你帶路，我們要去你家！”

“啊！”周嵐驚呼了一聲，“不要！那里還有一個大魔王……”

“你不想念你的妻子和兒子嗎？”一誠突然投來犀利的目光，那周嵐頓時堰了下去，喃喃道，“……想，可是……他們不是被……”

“正因如此。”一誠道，“你就不想救他們于魔王之魔爪嗎？”

“當然！”周嵐突然激動起來，又突然大哭起來，“可是我那么沒用、那么膽小，又如何去救他們？”

“一個能承認自己膽小的人，勢必是個勇者。”一誠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別怕，有我們在。”

“是嗎？”周嵐還在哭泣，雖然一個大叔在這里當著我們兩個青年哭是件很可笑的事情，但我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當然！”一誠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無論是誰，用這種方式來玩弄他人的，我絕對絕對……不會去原諒他！……那人極有可能是太極晦朔，老子一定揍著他家都不認識！”

“太極……晦朔……那是誰？”周嵐問道。

“那是一個惡魔！”一誠握緊了拳頭，語氣中充滿忿恨。

“就是他！”周嵐也驚呼起來，他與一誠此時卻像是同仇敵愾一般，滿是悲憤！

“什么就是他？”我和一誠同時問道。

“我聽過這個名字！”周嵐說道，我們兩個則同時驚異起來。

“什么時候！”我問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周嵐突然大叫起來，顯得極為痛苦，我和一誠對望一眼，滿是失望，于是說道，“走吧，回去吧。”

11、

“尸體本身沒有什么問題，只不過不知被誰亂劃亂剖，即使有問題也看不出來。”凌麗的語氣中充滿著諷刺，我就是傻子也知道她說得是誰——不是我又是誰。

我沒好氣地道：“憑你的本事，即使被剖得干干凈凈，你也應該清楚其間問題。”

凌麗道：“我已說過，尸體本身沒有什么問題……而且你們居然還偷尸體回來，哎，作為偵探事務所的成員，你們居然監守自盜，哎……”

“既然你說沒什么問題，那我就將他送回去。”我懶懶地說道，沒想到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不用，哎，這尸體已經被你搞成這樣了……”凌麗說道，“于是……”突然見她掀開白布，一刀霍霍而出，自尸體頭部下顎方肌切起，一路往上，手法利落，驚得周嵐連忙閉上雙眼，沒想到這么好看的女人，居然如此血腥暴力！

聽著霍霍的刀聲以及與肉的切割聲，周嵐只感覺這是在解剖自己，心中宛如幾百只螞蟻在爬，又聽到凌麗說道：“我只說就尸體本身而言，沒有任何問題。”

“那是什么問題？”我問道。

“問題就是，這根本不是人類。”凌麗道，這時周嵐睜開了雙眼，大大地望著那具已經狼藉滿面的尸體，問道，“我是不是人類。”

凌麗笑了笑，并未回答，道：“這具尸體不是人類，嚴格地說，只能是一具很高級的人偶。”

突然，她雙手一撕，從腦袋中掏出一樣血淋淋的東西，沐恩和周嵐看了，頓時掩住嘴巴想找地方吐，凌麗吐了口氣，對我說道：“一誠，去洗干凈吧。”

“我了個去！”我不滿道，但還是拿著這東西去洗，本想著這東西應是軟綿綿的，卻沒想到到手那感覺，竟是如此堅硬、堪比鋼鐵。

“這是什么？”我不禁問道，凌麗只是笑了笑，道，“這可能就是事情的關鍵。”

我將此放到水槽上沖洗，那東西外面雜質特別多，被水沖洗一下就軟綿綿地脫落下來，令人惡心，但一頓雜質過后，我頓時看清了那東西，透著銀光的有金屬光澤的物質、那面上有一塊塊網格，可那、不正是，莫比烏斯環！

所謂莫比烏斯環，就是將一個紙條的一端反轉180°，和另一端對接在一起，于是就形成了這么一個神奇的環，由于是德國數學家莫比烏斯發現，于是就號稱“莫比烏斯環”，他的奇妙之處有，一、那是只有一個面的環；二、如果沿著莫比烏斯環的中間剪開，將會形成一個比原來的莫比烏斯環空間大一倍的、具有正反兩個面的環，而不是形成兩個莫比烏斯環或兩個其它形式的環；三、如果再將具有正反兩面的環的中間剪開，將會形成兩個與具有正反兩面的環空間一樣的、同樣具備正反兩面的環，且這兩個環是相互套在一起，然后再沿著這兩個環以及因沿著這兩個環中間剪開所生成的所有環的中間剪開，都會形成與最初一樣具有正反兩面的環、永無止境……

無論將莫比烏斯環放到宇宙的任何空間，我們也同樣會發現莫比烏斯環之外的空間只能存在一個面，由此可見，宇宙時空的任何空間之處也只存在一個面。

如果以上成立，那么就可以如此認為宇宙時空的任何一點與其他的點都是想通的，即整個宇宙時空都是想通的，任何一點都是宇宙的中心，亦是宇宙的邊緣，包括我們在內的任何物質，都處于宇宙的中心、亦邊緣，簡直是無所不在。

道家有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如是種種，宇宙時空中的任何一點都可以如此產生陰陽對立，這也是太極的道理……

太極……

晦朔……

無論是太極還是晦朔，都是陰陽的對立，太極是擁有陰陽對立的一種狀態，而晦朔，就是陰陽二級。

所謂晦朔，就是農歷的月末以及初一這兩日，初一經過一月到達月末，月末只不過一日就可達初一，也正符合了中國負陰抱陽的哲學道理——這晦朔者，正是陰陽交替之變化。

“是什么？”我走了出來，凌麗如是問我。

“莫比烏斯環。”我答道，眾人皆驚異起來，而凌麗的眼神，又充滿了諸多陰霾，令人猜不透看不透。